第33章 ——独断专行
颠簸还未停歇,甲板上就再起爆炸,相控雷达所处的位置轰隆一声巨响,几朵怒放的火花点缀在宫宇号上,滚滚焰浪翻涌。
咄咄逼人的火光照亮了这漫长的极夜,也照在徐子凛的后背上,拉出的细长阴影,遮住撑地难起的不鸣。
警报声忽地大作,尖锐得像是要戳破这片风雪,爆炸的冲击波随后荡开,横扫着雨水扑面袭来,激得徐子凛的衣角纷飞,于火光中演绎着,张牙舞爪的恶魔姿态。
那枚刻着“独断专行”的银币仍然被徐子凛握在手中,他手指灵活翻舞,银币也随之在指间来回穿梭。
“你知道你缺少的是什么吗?不鸣!”
徐子凛的声音中舍去平日里的温和,充满着说教的严厉,腔调是临近考试前,老师对学生们的激励演讲,厉声又饱满。
“徐执事,别告诉这些都是你做的!”不鸣起身来,他看见了那些随风飘扬着的火焰,裸露的电线炸起了电光,又是一连串的微小爆裂。
他对徐子凛怒目而视,但徐子凛对他的愤怒和质问不理不睬,依旧对着他喝道。
“你有意志!你有觉悟!你能做出决断!却都要人去逼你,逼迫你到最后的地步才行!”
不鸣怒意上头,想要去驳斥他,却又被徐子凛的气势压倒。
“你到底在犹豫什么?未免也顾虑太多!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无不透露着你的向往,但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呢,却充斥着迷茫和惧怕!你扪心自问吧,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徐子凛把手重重地按在他的肩头,直勾勾地与他的眸子相望。
紧咬着嘴唇,不鸣说不上话来,徐子凛批评得没错,自己也深知,他内心的矛盾总有一天会避无可避。
这让不鸣无从反驳。
在视野远处的甲板上,仓促地有一群人正推推搡搡地,从船舱内登了上来,那是姗姗来迟的执行一科,还有来增援的陆战队们。
徐子凛严厉的说教没有结束。
“你就在这艘船上,神渊与山和你一线之隔,可惜的是,现在我要告诉你,这艘船要开走了,船上的人浑浑噩噩,一心想要往回开!不会带你穿过云墙!你甘心吗?你明明有得选!”
“什么都无法舍弃的人,什么都无法改变!想去神渊与山,就算是命,也要舍得搭上去!”
不鸣的呼吸急促,徐子凛的叱喝驱散了他心中的怒火,只剩下失措后的一团乱麻。
他再次看向那群奔上来的人,他们正试图扑灭着甲板上的火焰。他远远地看见了林宇,和他遥遥对视。
林宇看上去很是着急,第一时间就想赶过来,却在十来米近处,被徐子凛无形的屏障给拦住。
“回答我,不鸣!”
瓢泼大雨流淌在不鸣脸上,他数次张嘴,却还是只能说出。
“我……我不知道”
宫宇号正在被浪卷着,被风鼓着,失控般地在海面上摆动着转动着,前颠后仰,左右横移。
失去了大部分的动力后,它便只能被大海随意地摆布。
那枚银币被徐子凛拿到了不鸣的眼前,惊现的电光打在上面,又是那四个精致雕刻的古字——独断专行。
在徐子凛的认知中,矫枉还需过正。
“不知道是吧,那我教你一个法子!看着这枚银币!它将被抛向空中,让它的正反来决定你的去留。反正这和你把选择权交给别人的做法,没有区别,不是吗?”
“听好了,如果反面朝上,你就不配待在玄门,这里不需要你,趁早回家!是正面朝上,就带上执行一科和狩海猎人,直扑神渊与山!”
不鸣的眼睛聚焦在那枚银币上,它正稳端端地停在徐子凛的食指侧面上,其下的大拇指在隐隐用着力,随时可以将它弹向高空。
“徐执事,应该从长计议,就这样把一科的兄弟们带入死生的险地,太过草率!”
叮!
猝然间的发力将银币高高弹起,轻灵的回音咫尺远近,在尖啸的警报声中也能有一席之地。
不鸣紧盯着银币的轨迹,看见它翻滚着飞上空中,又翻滚着落下被徐子凛接住,藏于掌心。
自己的命运在银币飞上落下间,就要被定下了吗?如此草率的,没有经过细加思索,权衡利弊的。
爷爷从小告诉自己,任何决定都要慎之又慎,抛开所有的冲动,用高瞻远睹和无尽的担忧来思考问题。
可不鸿教授并没有考虑到,那时的不鸣太小了,剥夺了他所有偏心的思想后,又没有足够老道的理智来取代,导致不鸣脑中只有浑身的矛盾和迷茫。
“来,猜是哪面!”
徐子凛将合着的双手递到他的眼下,半露着掌缝,似是要打开,昏暗的光线透进去些许,让不鸣不自觉地翘首,想要努力地去看清里面的银币。他甚至都看清了硬币边缘的圆形轮廓,却始终差上那么一点来分清正反。
看见了不鸣眼中闪烁的微光,徐子凛猛地合上手掌,随手一扔,银币黯淡无声地落入海中。
他的声音又恢复了寻常模样:“我想你已经知道是哪一面了。”
这番话让不鸣一脸困惑:“我又没有看见,怎么可能知道?”
徐子凛解开阻碍外界的奥术立场,甲板上被拦下的人群出现了骚乱。
由韩舰长带队,近十名士兵齐刷刷地冲来,士兵们神情紧张,咽着口水留着汗地展开反弯的阵型,谨慎地用缓步围住了徐子凛。
“你看见它什么面重要吗?在我接住的瞬间,答案已经刻在了你的心底,不是吗?我知道的,你就是这样的人,需要别人来逼你做决定。”
徐子凛转身朝向韩舰长和士兵们,举起双手示意投降,眯起来的眸子回过来对不鸣一笑。
“我从你的眼睛中,看到了银币正面,去吧,执行一科在等着你的命令呢。”
士兵们惧怕徐子凛的实力和地位,胆虚得不敢过于靠近,站在旁边畏手畏脚地面面相觑。
韩舰长虎着背熊着腰地走到徐子凛跟前,他气得嘴唇都在发抖,连带着上唇两侧的胡子抽动个不停,壮硕的胸膛也随他的呼吸,暴躁地起起伏伏。
他已经愤怒到不知道说什么好,是万万没有想到啊,徐子凛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引爆了宫宇号!
爆炸发生后不久,前去宫宇号动力舱和电站抢险的陆战队们,在那里当场逮捕了徐子凛的亲信——虚左。
虚左高举双手跪地,自行扣上镣铐,对所作所为供认不讳,说出了幕后主使,徐子凛。
韩舰长从怀中一把掏出似象牙质地般洁白的手铐,徐子凛识相地伸手,在雨雪纷飞中,放由对方粗鲁地铐住自己。
手铐上有纹路亮起,那是雕刻而成的魔导阵法,用以束缚犯人的奥能,使其无法汇聚于手臂。
当然谁都知道,这对徐子凛可起不到作用。
韩舰长手臂的肌肉绷得青筋凸起,声音暴喝如雷:“徐子凛!你是在承认袭击都是你指使的吗?”
“是的。”
在这样的嘈杂环境中,他的声音波澜不惊,嘴角还有笑意浮现。
林宇带着几个一科的兄弟们,很谨慎地站在较远处没有靠近,而没有站在陆战队的一侧和他们的老大对峙,分不清局势的他不敢贸然站队。
早于执勤时间之前,一科的五名成员正有说有笑着向甲板走去,在走廊的拐角处,他们迎面碰上了徐子凛,还有他的指令。
“全面封锁通向甲板的楼梯。”
尽管满是狐疑,但徐执事的命令他们不敢不从,很快就按他所说,完全堵塞上了甲板的通道,并留在原地待命。
哪怕林宇带着不鸣的命令找到他们,大家都还拿不定主意,为是应该继续封锁楼梯,还是上甲板执勤争论个不休,一直到密集阵的咆哮响起。
韩舰长斜着目光扫过了一科的人,这场叛乱,徐子凛麾下的执行科立场不明,现在还一个都脱不了干系,本应当作同犯来对待。
但韩舰长也知道,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搞一网打尽,把整个执行科全部拘留审问,这可能会让本就实力强悍的执行科,彻底倒向徐子凛那边。
他要把执行科内部进行分化,割开他们的体系,好逐个调查。
“一科的弟兄们,这里没你们的事,还请你们先下去”韩舰长语气尽可能地平和。
韩舰长的话一科的众人听得很清晰,但却没有一个人动起来,他们纷纷将目光投向不鸣,。
林宇抿了抿嘴:“不鸣……我们听你的。”
沉默蔓延开来,所有人都紧张兮兮,除了徐子凛外,他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一点不像是刚被抓获的叛徒,他的表现平淡得,像坐在电视机前,看着无聊又老套刑侦片的观众。
韩舰长心一横,转而对不鸣喝斥道:“不鸣,难道你看不清局势吗,徐子凛涉嫌谋反!再接着让他肆意妄为,炸掉宫宇号,我们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现在带着你的执行一科下去!”
“韩舰长,我不能带一科下去,我们还得去追萧诗夜雨!”一阵沉默后,不鸣小声地说。
尽管现在应该尽可能地和平处理执行科的人,但韩舰长可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面对顽冥不化的不鸣,当即回头喝令手下的陆战队:“你们!去把他给我扭送下去!”
几名陆战队员迅速上前逼近不鸣,突然,磅礴的奥能从徐子凛身上涌出,在下个瞬间将他们全部笼罩,像泥潭一样扼制住了所有人的行动!
以徐子凛这样的拂晓五重实力,能够易如反掌地镇压住他们所有人。修为不足实力稍逊的陆战队士兵们,甚至被压迫得失去平衡,不得不屈膝跪地,以双手双脚来苦苦支撑。
这样贸然的发难,让面对徐子凛,本就紧张如弓弦的韩舰长脊梁一寒,几乎是下意识地挥出了一记掌刀,试图打断徐子凛的施法来护住他的弟兄。
而徐子凛何等的反应力,慌乱之中的掌刀,在他眼中毫无速度可言,猛地一抬起手,借掌刀劈碎了手铐的拷链,再手腕一转,于崩飞的铁屑中钳死了韩舰长的手腕。
“徐子凛,你真当要反叛!要和兄弟们见血不成!”
韩舰长吃疼,惊惧的大喊,壮硕的他全身猛然发力,却死活拽不动瘦削的徐子凛。
甲板上所有的人都被这一幕吓怕了,如此近的距离,万一徐子凛真动起手来,韩舰长绝对是非死即残!
“是的!”
他狞喝着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