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垂怜（一）
早在几个小时前，宫宇号上的学者们就失去了与探测装置的连接，毫无疑问，它又毁于变化莫测的深海中。
学者中有人不满地摔笔埋怨起来：“执行科这帮人怎么搞的，这点事都做不明白？”
先前招呼不鸣和雾的行动负责人，同样是一名学者，现在他也脸色铁青，拳头紧紧攥着笔，连眼镜都被气歪了。
这种大型的探测设备造价昂贵非凡，就算把他的家抄了，都不够买零散部件的，要知道，宫宇号本次出行也只带了这一台。
现在好了，比杀了他还难受的事情来了，这东西砸在他手上了！
负责人、负责人，到时候负这个责任的人就是他，自己都不敢想领导会怎么找他算账。
关键是，自己没做错什么啊，是执行科的这两个人完全不靠谱啊！
下潜之后，这探测设备就好像没人管的孤儿一样到处乱飘，想收都收不回来，被海兽奥灵一下就干碎了。
“尼玛的，这两个执行科的蠢货在干什么啊，你如果是煞笔，是废物，你就不要下海啊！”
他愤愤不平地看向执行科老大徐子凛，正巧徐子凛也回头看了一眼他。
马上，他铁青的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开怀的对徐子凛说：“没事没事，科研嘛，设备损耗再正常不过。”
等徐子凛没看向这边后，他牙齿都咬得痛。
他在想，执行科真的欺人太盛了，这是在逼自己跳下去沉底……
然而几小时后的现在，不鸣和雾仍然毫无音讯，似乎和那台探测设备一样，石沉了大海。
更可怕的事来了……
黑沉着脸的不鸿教授站在他的身后，那沉重的鼻息比呼啸的寒风还让负责人心慌。
探测设备再贵也只是钱的问题，不鸣……那可是不鸿教授的亲孙子，在自己负责的行动下失踪？！
这次真的要被抄家了……
低头木然地看着起伏的海面，负责人偶尔会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不鸿教授一眼，脸色黑的没法看！
他甚至感觉深海的海压都不过如此，远远不如不鸿教授给的压力，也许自己和他们一起失踪会更好……
徐子凛也好不到哪里去，不鸿教授满脸怒意地死盯着他，把他的汗都盯出来了。
“不鸿教授请放心，我留在他两身上的印记还完好无损，会没事的。”
不鸿教授话都不想说，还是旁边的韩舰长开口缓冲。
“浮索，徐执事别忘记你留下的浮索了，孩子们肯定是一时没找到回船上的方向，徐执事快把他们拉上来吧！”
瘦削的徐子凛此刻有些张不开口：“浮索……被莫名切断了。”
不鸿勃然大怒：“那你还不快召集执行科下去找！”
徐子凛不敢怠慢，连忙回应：“不鸿教授，真的请您放心，浮索虽然断了，但是印记完好无损”。
其实他内心非常无所谓，他的确能感受到不鸣和雾的印记完好，顶多是有一点割伤而已。
浮索断开也很正常，海深八千多米，海水阻绝奥能，又被强烈攻击覆盖，不断都难。
总的来说，徐子凛知道两人平安，不知道他们在慌什么。
其实他一直藏着没说，他能通过浮索，略微观察到发现的事情。
“快看这边，有尸体浮上来了！”
一位船员的高声疾呼，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尸体？！
负责人身心具颤，不会是不鸣和雾的尸体吧？那样的话自己距离变成尸体也就不远了……
他大喊着：“闪开！闪开！”推开一路上好奇的船员，跑得比谁都快。
十来秒就到了那名疾呼的船员旁边，一把夺过别人手中的望远镜，着急忙慌地调整焦距。
当忙不迭地看清了昏黑远方漂浮着的东西后，手中的望远镜都快被他捏碎了，怒火直煞头顶，巴掌打的比谁都重，笔直地抽到那名船员的头上。
“你是不是有病啊？那只是一具海兽的尸体！”
话还没有说完，甲板的另一边就爆出了纷纷扰扰的喧哗，一群人围在那里叫喊着。
有人飞奔向救生圈：“快！我这里有救生圈！”
有人夸张地挥动手掌摇人：“快搭把手，拉人啊！”
很快拥挤的人群就让出一条路，执行科的人搀扶着两个人影，向船舱入口的方向走去，那正是负责人担心受怕的不鸣和雾！
他悬着的心落了下来，但并不是完全放下，因为他看见了，这两人身上遍布伤痕，深海长袍被割裂得只剩下残缺布片，可以说是狼狈不堪。
不过好在他不用自沉冰洋了。
……
“所以，你打空了？”
医护室内，徐子凛在笔记本上划下一个句号。
不鸣半躺在床上，身上数十道割伤已经痊愈得差不多。
“嗯，那个怪物舍弃了骨架，飞窜到我们中间。太快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雾和我都被打伤了。”
徐子凛又低头动笔记录，手中笔走幅很大，像是飒飒脱脱的草书：“是什么样的招式？”
“嗯……我没怎么看清，它直接闪到了我的身后，大概是用爪子挥击再加点奥术。虽然有些猝不及防，但它已经是强弩之末，还是让我挡下了大半。”
“然后呢，后续你是如何解决掉它的？”
不鸣的语气有点疑惑，像是自己都不相信一样：“说出来很难信，它用完那招后黑气哗啦一下溃散，像是自然凋亡了。我带上来的那个面骨就是最后剩下来的东西。海底的事我说完了，后面就是我和雾顶着海压返航。”
行行草草地记录完最后一句话，徐子凛收笔合本站起身来，他拍了拍不鸣的肩膀，露出招牌的疲倦笑意。
“可以的不鸣，我没看错你，你和他们不一样，关键时刻做得出觉悟，只是经验欠缺。”
说着他向不鸣伸出手，似乎在邀请他：“真是辛苦你了，和不鸿教授他们说了一遍，我又找你问了一遍。现在，你已经亲眼见过一些东西了，我还是那个问题，神渊与山就在那里，你敢去吗，带着执行一科，跨过风与浪？”
不鸣避开了徐子凛的视线，他回想起了在海底的遭遇，如果是林宇、万崇炎他们，能像自己和雾一样轻伤而退吗？
所以他摇摇头没有理会徐子凛伸出的手。
“很抱歉徐执事，我还是回答不了你，因为我真的不知道，独自脱离宫宇号，让我们冒死前往，未免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有很多人会死……但如果这是你的命令的话，我可能会……”
“这不是命令，我在询问你内心的想法，就算它十有八九为真，你也会回答我不知道？”
“也不一定十有八九为真吧，爷爷刚才说了，会去验证分析那个头骨，等明天的结果吧。我拿不准，也许只是我误判，它和神渊与山压根没有关系。”
徐子凛还是保持着伸手的姿势，用眼神盯着他，盯得不鸣抬不起头，只能低眉看着他的手，好一会才抬头回答。
“我承认我没有那样的魄力，做不出来让执行一科赴死的决定……我做不到，做不到看见他们因为我而死。也许我不适合留在执行科，毕竟没有一点执行力…”
这时，徐子凛伸出的手改为拍了拍不鸣的肩膀。
“我相信你会有魄力的，我也相信你做得出正确的决定。好好休息一下吧，这次辛苦你了。”说完他挥手告别，转身向医护室外走出。
看着徐子凛即将离去的身影，不鸣想到了什么，开口叫住他：“徐执事请等一下，我也有问题要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