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酝酿
翌日。
太阳尚未升起,天边隐约可见一丝光亮。
出云城笼罩在庞大睡意中,天上几朵铅色云朵衬得苍穹无比湛蓝,护城河周边雾气升腾,绿色河水无声流动,整个世界安谧得如同仙境。
陈映雪难得睡一个好觉,紧紧抱住身上棉被,短小被子显然盖不住快速成长的身体,一双脚都裸露在外,凉得他打了一个喷嚏。
几声鸡鸣响起,他睁开双眼,起身坐在床上打坐,炁流全身,直观经脉。
按照《苍云古灼》所说,抵至玄关一窍境后应能找到自身属性,他却迟迟未有感应,昨晚一役也没有带来多大效果。
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素文纯不在,能够回答他的只有淑熙,可他昨晚又一次拒绝对方,实在拉不下脸去请教。
在他一筹莫展之际,门外又传来张天门的喊话,更让他心烦意乱。
“大哥,走啊,出门去。”
出门?
“去哪儿?”陈映雪皱着眉头推开门,看到张天门一脸兴奋地站在面前。
他把剑插在腰带上,不知从哪里找来两只破斗笠,一只戴在头上,遮住半张脸,另一只递给陈映雪。
“去大牢。”
陈映雪抓过斗笠,背过身,无奈说道,“你恐怕没听说过,荆州大狱十二座,就出云城的虎牢最为坚固,不止有重兵把守,还设下重重机关,大罗神仙来了也要丢盔卸甲。”
“嘿嘿,我当然不敢去虎牢,但是要救人,不一定非要在刑场嘛!”
对啊,刑场有埋伏,为什么不在半道劫人呢?
陈映雪脑中灵光一闪,激动得直说三个好字。
他当即把风魂刀藏到床顶,戴上斗笠,与张天门走下二楼。
不巧,白羽撑着油纸伞,也等在巷子里。
三人见面,彼此心知肚明。
白羽在出云城住了几年,熟悉路线,便带他们到虎牢踩点。
三人走在街上,陈映雪正要感叹这是他第一次在光天化日下跟白羽走到一起,却见白羽环顾左右,脸上写满不舍。
这条青楼林立的长街,对白羽而言不过是自己栖身之地罢了。
她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跟熟悉来到这里的,多年生活,她就像熟悉自己身体那般熟悉秀庭街。
可今次走在街上,蓦然发觉花街就如卸下浓妆的艺妓,暴露出她本就憔悴的面目。
破败不堪的街道上到处都是碎石烂瓦,没有化妆的女人顶着鸡窝头出来,将恶臭的黄色液体随意倒在街边,而后瞥三人一眼,恍若无人般施施然离去。
偌大花街,只留下挥之不去的骚臭。
白羽放缓脚步,免得踩中某个好酒之徒在昨夜吐下的秽物。
陈映雪犹豫片刻,悄声问道:“若是到了兖州,怕不会再回来了吧?”
“嗯,估计回不来了。”
“那堂主……”
“罗网九州各地都设有堂口,也许姐姐也会离开这里,也许还会待上一阵,但我不知道她会走向哪里。”
陈映雪点点头,斟酌字句,又说道:“我原以为她会随你一道去兖州。”
“她是罗网山堂堂主,我是晋阳国主的女儿,二者交集甚少,若非家父重金相托,我与她便不会有这段缘分。而今缘分尽了,自然要分道扬镳,各赴一方。”
白羽说得轻巧,短短数言,便将自己与淑熙的关系划分清楚,可再坚决的话语,也掩盖不了她眼中的失落。
陈映雪默默点头,想说些宽慰话,搜肠刮肚一番,找不到合适词句。
三人很快到了秀庭街,站在一条陌生的街道中央。
白羽手指街道尽头,眼望对面,“那就是虎牢了,荆州最牢固的大狱。”
陈映雪顺着她的指头看过去,望见一座八尺高的墙壁。
牢门前一片低矮屋子,与大牢高墙形成鲜明对比,也扼杀了借力跳进大牢的可能。
有两排全副武装的官兵手持长矛、斜挎官刀站在门口,任何人在牢门前停留,都会被官兵责问。
陈映雪转过身,与白羽二人往城东菜市场走去。
虎牢与菜市场相距十余里,只一条路可走,中间还隔了三条街道,其中两条街位于闹市区,楼房众多,形势复杂,唯葱岭街一带视野开阔,所住人较少。
陈映雪在这条路上走了一遍,心里有了想法,对白羽道,“葱岭街这地方无疑是劫人的好地方,不过,我们能想到的官兵自然也能想到。”
“所以还是选在洪湖街!”白羽与陈映雪想法一致,不谋而合。
“不错!就在洪湖街。”陈映雪招呼张天门往回走,又对白羽说,“但要有人配合,在葱岭街闹事,好吸引押运官兵注意,为我争取时间。”
“苏烈亲自押运囚犯,你一个人对付不了他,所以吸引官兵注意的事……”白羽说着,跟陈映雪一道看向张天门。
张天门自觉拍胸膛,“给我钱,我帮你们搞定他。”
把一件事情干好的本领他没有,捣蛋功夫确有一套。
“你居然敢向我要钱,白吃白喝这么多天,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白羽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踢在张天门屁股上,把他踢了个狗吃屎。
张天门赶忙解释,“没有钱,我去哪里找人虚张声势,引开官兵?”
白羽要打他的手停在半空,默默放下来。
陈映雪笑道,“白姑娘帮了我这么大忙,再借我们些许银两,想必不会为难吧!”
“三十铢,不能再多了。”
“那便三十铢。”陈映雪抢在张天门之前,应了下来。
白羽心不甘情不愿地掏出小荷包,数了三十枚金铢给张天门。
这三十枚金铢,足以请到一百乞丐,让他们到葱岭街惹是生非。
还需买三匹快马,其中两匹藏在洪湖街一座客栈后院,另一匹马拴在葱岭街路边,以备逃命时用。
三人约定在泊洋河岸口汇合,而后白羽回幻香阁,张天门去找乞丐头子,陈映雪沿着押运囚犯的必经之路来回走。
他心里仍然没底,总觉得有疏漏之处,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问题所在。
城中行人多起来了,杂乱中,他不知不觉走到承恩寺门口。
一抬头,就看到街中大树。
有个人站在树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