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离间计（下）
无言星空，苍凉难寐。
家老日根野弘就锒铛入狱的消息犹如平地一声惊雷那般，将整个美浓大地震得人心惶惶。
斋藤家一代目、二代目时期所留下的美浓豪族，他们本已退隐二线，经营着各自的郡县领土，然而今夜他们的居所皆是灯火通明。
大家不约而同地都在等一个消息……
大垣城。
月光笼罩之下，漫无边际的人影从天守阁本丸前，径直蔓延到二之丸，再到正门。
此时，安藤守就把大垣城以及附近据点的守备，拢共一万两千足轻，全都聚拢在天守阁的下方。
这位丧失女儿的中年男人，向这片天地间发出了一声不甘的咆哮。
“在下安藤守就，侍奉斋藤家三代，却被斋藤龙兴刺杀爱女！昏聩无能之君啊，斋藤家气数已尽！”
悲恸的声音震耳欲聋，犹如浪潮般传荡开来。
一时间，底下足轻们皆是目露震惊之色，议论纷纷。
“怎么会……”
“安藤大人对斋藤家忠心耿耿，斋藤大人怎么会如此背弃自己的家臣啊！”
“就连安藤大人都惨遭毒手，我们又该何去何从？！”
“……”
安藤守就头上系着白布，陡然将身上白袍脱下，一手执白袍，另一手高举肋差，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汩汩滴落，令身旁的将士们见状不由得被这股悲怆的情绪感染。
悲怆的情绪犹如病毒那般迅速在军中蔓延，只见安藤守就歇斯里地高呼道：
“唐土有割袍断义，今夜在下决意，背叛斋藤家，投奔织田大人！”
说罢，一点寒芒划过，白袍瞬间断成两半。
“儿郎们，愿随我投奔织田大人者留下，想要继续侍奉斋藤者可以离开前往稻叶山城！”
一语既出，万余足轻甘愿留下效忠安藤守就。
对于足轻们而言，名义上是斋藤家给他们每月的俸禄，实则饷钱都是从安藤守就这里出的。
谁才是真正的衣食父母，这些底层的足轻们心中无比清楚。
所以，大部分的足轻们毫不犹豫地附和起来。
而仍旧有近千名足轻认为这是卖主求荣的行径，决绝离去。
安藤守就命令小姓将象征着织田家的木瓜纹旗帜插在天守阁的各个角落。
于是，他下达了成为织田家臣的第一道命令。
“儿郎们，把离去的斋藤家敌人——”
“全都杀了！！！”
“……”
不久之后，殷红的鲜血在顺着长良川流向下游。
安藤守就凌空挥下一刀，目光寒芒暴绽，声音颤抖且冰冷：
“羽田大人，这一刀在下已经挥下了……”
……
两个时辰后。
黎明前夕。
稻叶山城，天守阁。
“不要杀我！！！”
斋藤龙兴猛地惊起，见到周围平静，顿时松了口气。
又做噩梦了……
每每入夜，他都能回想起那晚竹中半兵卫夺城杀人的情景。
那一幕，已经深深烙印在这位年幼的君主的脑海中，成为他挥之不去的阴影。
绝对不能再发生这种事情了！
斋藤龙兴暗自决定。
这时，居馆外的长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斋藤龙兴快速摸出被褥下藏着的太刀，冷声道：
“是谁？”
很快，门外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
“家主大人大事不好了！”
“不破光治？”
“正是在下！”不破光治咽了咽口水，急忙道：“家主大人，安藤守就公然造反了！”
“纳尼？！”
斋藤龙兴手执太刀连忙拉开门，“你敢胡说八道我立刻劈了你！”
不破光治的脸瞬间被斋藤龙兴吓得惨白，哆哆嗦嗦道：
“安藤守就还把不愿投奔敌人的足轻全都杀了！现在长良川被染成血河，恐怖无比！”
斋藤龙兴闻言，踉跄后退两步，还是不破光治连忙起身搀扶前者才勉强稳住身形。
“罪无可恕，罪无可恕啊！！！”
斋藤龙兴气得脸色通红，暴怒道：
“日根野弘就那个家伙肯定是敌人派来的奸细，可恶的织田信长，竟然用如此卑鄙的手段！但是在下已经今非昔比了，想要利用日根野取得稻叶山城，简直是痴心妄想！”
他低下头对不破光治勒令道：
“你去牢里把日根野弘就的首级割下来挂在正门，让天下人都亲眼看到背叛我斋藤龙兴的下场！
然后你带着两千足轻，把日根野家族满门抄斩！”
不破光治闻言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震惊道：“两千足轻……恐怕日根野家族连一只鸡犬都活不了！”
“快去！”
“哈！”
不破光治行动迅速，赶在鸡鸣之前杀入日根野家族宅邸。
一时间，仍在睡梦中的日根野族人死得不明不白。
翌日，当第一缕阳光照耀在这座辉煌的城池时，只见一颗人头挂在了城门上。
有赶早路过的町民愣了愣神，揉了揉眼睛，旋即大惊失色：
“日根野大人死了！！！”
……
日根野灭族之讯息彻底让所有美浓豪族再也坐不住了。
曾根城。
“纳尼？！日根野弘就被家主大人处死了？！日根野灭族？！”
得到消息，稻叶一铁首先想到的便是那位俊俏的青年。
他不禁感到一阵后怕，恍然道：
“原来离间计之中还有一道离间计！
这下美浓豪族们肯定有了反叛之心，再继续侍奉龙兴下去，还轮不到敌人攻来就被龙兴斩杀屠族！
这样看来，在下不得不投奔织田家了啊！”
本就内心摇摆不定的稻叶一铁终于下了决断。
至此，稻叶一铁投奔织田家。
三日后，岩村城。
天守阁，广间内，氏家卜全沉吟半晌，下定决心道：
“既然那两位大人都投靠织田家，在下留在斋藤家一点胜算也没有了，龙兴那个君主远远比不上道三、义龙啊！”
“……”
在美浓三人众相继宣布投奔织田家之后，某天夜晚。
这夜乌云密布，月芒不显。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美浓三人众身上的时候，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在稻叶山城的正门下。
只见他弯弓射下已经风干的首级，快速离去。
……
拂晓。
墨俣城。
简易的木质城门外，竹中半兵卫带着一众羽田家臣在此等候。
不多时，马蹄声骤然响起，伴随着一道骏马嘶鸣之声划破天际，黎明降临。
“久等了……”
咚咚咚……
一颗人头落在竹中半兵卫的脚边。
这位柔美少年瞬间跪伏在地，嚎啕大哭：
“芊穗，我终于为你报仇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