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朗晨

3.11

难得的好天。

亮黄的塔吊也干干净净，在蓝溶溶的天色底下，高高跨越马路上空。一个大仰角看过去，是一幅利落得不必构图的摄影作品。

今日诸事皆宜。

至少老黄历是这么写的。

我边走边快乐啃着我热乎的肉包子。

这家早点老板是北方人，有着典型的北方人的豪爽，虽然平时乐呵呵不显山不露水。小小的一方铺面，连屋顶三面白墙，连个招牌都没有，露着上头一片青砖。但看看做的吃食，量足干净还卖的便宜。就我手里这个，老面的包子皮白被子似的，不加添加剂的淡色肉馅直冒清亮亮的油，身体力行的诠释着朴实的皮薄馅大。一口下去，劲软，大早上从舌尖慰帖到心巴。

甩起另一只手里拎的一角新鲜红糖马拉糕，不开玩笑，我此刻的心情就是世界如此美好。

保持。还请务必保持下去。

地平面以下十几米深处，一条蜿蜒的锦江从水泥世界钻过，在早晨歇在水边树枝的水鸟注视下，滑进林立大厦的夹缝之间。

远处天光间，几只苍鹭展着宽大的翅膀，顺着河道飞过来，好久才轻摆一下修长匀称的翅羽，看起来自在又毫不费力。它们箭一样划过头顶，又在两旁林木的匍匐簇拥下，顺着河水的路悠悠飞向远方。

我一直目送它们变成短短的小颤线。

心生羡慕。

“汝安知鱼乐？”

我当然不知道啊，我只是觉得飞翔的空气更自由一些。

暗暗感叹，“飞鸟相去远～”

正美呢，突然脚下一空。

失重感突如其来，涨潮般涌上四肢百骸。恐惧像水中砂石，密密麻麻冲击心脏。

我：？什么鬼？

我眼睁睁的看着眼前平平无奇的路桥悄无声息的却了一大块，凭空露出底下的桥墩子杵在河里。

当我意识到这个缺口过于平滑，像被一个球形空泡吃了一口，更惊恐了。

截面清清楚楚的，像切开的千层蛋糕。

人行道表面铺的一层石板，下层垫的水泥；马路牙子另一边，一层厚黑沥青，往下又是水泥，混在里边的钢筋……

如此清晰的不真实在眼前一闪而过。

这是什么鬼？？我还在梦里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那条碧绿的河已经带着条条白浪，

字面意义上的，

“扑面而来”。

我是想飞但不是自由落体的飞啊喂！！！！

我下意识把胳膊胡乱伸出去挡在面前，妄图推拒突然靠近的水体。眼前光怪陆离炸开花来，下坠的狂风侵袭了呼吸与视线。

“嘭！”

世界颠倒。

到处是砸出来的细密的气泡。就好像迎头挨了巨大的一拳。肺里的空气一下子被挤了个干净。一瞬间后，剧痛与寒冷同时肆虐袭来，又退入一片斑驳的黑暗。慌乱。混乱。手脚无着力的忙乱。

我直接在巨大的冲击力下，被水，拍晕了过去。

“咕咚”

先前被甩向空中的半个肉包皮馅分离，汤汁淋漓，一路带着晶莹的晨光，后知后觉地一头栽进被惊扰，尚在躁动的水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