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诈
方橙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推到张凌面前,照片里是张凌在办公室正拿着木腿,而方橙就站在旁边。
“老师做过什么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
张凌看了一眼照片后冷哼一声:“老师给不听话的学生一点惩罚有什么问题?”
她又拿出一张照片,是张凌的弯着腰靠近她的照片。
“既然是惩罚,老师这是在做什么?”
他瞥了一眼照片,笑着道:“只是不小心碰到了而已。”
“老师还辛苦弯着腰,居然只是不小心碰到的?”
“我忘了,那就是我想确认一下打的严不严重,需不需要上药而已?”
“哦?打完了再看看打的严不严重?我记得老师确认了好久,我记得得有好几分钟吧?这么久都是在确认伤口吗?你敢说你那个时候你不是故意靠近的吗?”
“你别胡说八道!”
张凌拎起公文包起身要走,方橙没拦,只是坐在那里淡淡地说了句:“我还有视频,你需要我在这里放出来吗?”
她的表情很从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可只有余一知道方橙撒谎了,她当年根本没有拍到视频,照片也就只有这两张,那天她刚拍了两张照片,办公室门口就有学生过来了,余一怕被人发现就离开了。
可能是余一没在他办公室被打过几次,也可能是张凌那几次有所收敛,他确实偶尔也会碰到余一的身体,但那时余一没有多想,只是真的以为他是不小心碰到了,以至于余一根本不曾意识到张凌时有意无意的肢体接触到底是带着怎样的目的。
“老师可以现在离开,只不过这个视频我得考虑一下是发给校长还是发给师母?或者我直接邮寄给教育局?老师觉得呢?你更希望在哪里见到它?”
张凌还是怕了,他终于还是承认了:“对不起!对不起!老师和你道歉!老师当时不知道怎么鬼迷心窍了,老师知道错了!但我也没对你做什么不是?我是知道你们几个学生之间有点小矛盾,我承认他们拍下你的照片这个行为确实有些过分,但苏志他爸是我顶头上司,老师也是有难处,我没办法管啊!要不你说你想要什么?你让我怎么补偿你都行,把视频给我好吗?”
“不好!”方橙摇摇头,面带微笑,像是一只狡黠的狐狸终于卸下了伪装。
“我也跟你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你留着它有什么用?”张凌急了,见方橙不说话,他语气又软下来:“要不这样吧,我把视频买下来,你开个价,你说你要多少钱?”
方橙又笑了,笑的像冬日的焰火,像盛放的玫瑰,周围的其他顾客纷纷看向这里,那笑声让张凌心里发毛。
眼角笑出了眼泪,方橙抽了张纸巾擦了擦,然后对着张凌坦白:“老师,其实本来没有视频的,这些照片也没有办法证明你曾对我做过什么,但你刚刚承认了,那证据就有了。”
张凌一下面如死灰:“你算计我?你是不是用手机在录音?把手机给我!”
没等他过来抢,方橙打开手机界面在他眼前晃了晃,微笑看着张凌:“老师,你也和我一样,永远待在地狱里吧!”
这句话让张凌背后窜出一阵寒意,他颤悠悠的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方橙笑了,背包里出现一抹亮光,她满脸平静,却说:“我想毁了你,就像你毁了我一样。”
一抹亮光在少女的脖子上一晃,光固定在了那里,张凌的脸上变了颜色,周围的人开始尖叫着躲避。
满地都是刺眼的红,仿佛红色的食人花在将方橙慢慢包裹进去。
记者扯下耳机跑过去,余一却愣在那里一步动都动不了,空气中像有无数双隐形的手,在拉住她,困住她,她什么都听不到,也什么都说不出,眼前只有大片的红,鲜艳到让世界天旋地转。
看着正在倒下去的方橙,余一觉得仿佛自己身体里有什么东西也正随着她而一起消逝了。
方橙不在了,她用她自己来加大那些人对她的伤害,她将自己变成了量刑的工具,却在余一的心上狠狠地烙下了一道伤疤。
学长也从来没有想过,方橙曾许诺给他的大新闻,居然会是以这种形式。他没来得及救她,他唯一能帮她的,就是把舆论发酵到最大,好让当年的事浮上来。
从她选择在张凌面前自杀的那一刻开始,余一就明白了,方橙从一开始就决定这么做了,不然她不让余一签署授权书。
她不相信她的家人会为她讨回公道,但她居然相信了余一。
可方橙不知道,余一是个病人,被确诊了的精神病人。
自从目睹了方橙死去的一幕之后,余一在好多个夜晚都能梦到方橙,她没有化成厉鬼,她在梦里笑着,像余一刚见到她时那样。
余一不想回忆过去的事,却又不得不逼自己都想起来,因为她得把他们的罪行都写下来,每一件,每一个细节。
这种感觉就好像十七岁的余一突然回到了她的身体,那些痛苦的回忆,那种绝望的感情像突然而来的海啸一样席卷着她。
她以为她都快了忘了,也就不会那么痛了,可惜不是,还是很痛,这种痛丝毫没有比当年减弱分毫,太痛了,痛到她几乎承受不了。
一场噩梦,她们花了三年的时间都没能治好她们自己。
余一又陷入了可怕的循环,她在厌弃自己,憎恶自己,就像憎恶那段过去一样。
对于这种疼痛余一当年很有经验,身体的疼痛最能转移心上的疼,可平安还在她的身体里,余一不想伤害平安,这种痛她一个人承受就好了。
那个夜晚,她几乎用尽她所有的理智去控制她不打开抽屉摸那把削笔D,她摸出根橡皮筋套在手上,一下又一下狠狠的弹自己,那种痛像极了DP划过手腕的感觉,这是在精神病院里欧阳池告诉她防止ZC的办法。
余一去买了瓶白酒回来一口闷了半瓶才能勉强睡着觉,醒来的时候胳膊上的红印还在,但被涂了药,她想应该是平安来过了。
新的一天开始了,而昨天的伤痕却还没有愈合,从天黑到天亮,距离昨晚的颓废才不过过去了七个小时,七个小时能治愈什么?可天一亮,人就得戴好面具继续伪装着活下去。
抑郁症患者最悲惨的是,明明融入不了集体生活,可为了活着就得逼自己融进去。
平安也曾劝她这么痛苦的话就不要回忆了,以现有的证据足够给那些人定罪。
可她并不想,哪怕痛苦她也要回忆起来,每一件,每一个细节都会成为给那些人量刑的佐证,这是她这辈子必须要做的事。
而唯一的变量却是余一自己,她是个病人,她控制不了自己会在什么时候出现人格切换。雨季已然过去,可南方的冬天依旧在下雨,律师说如果她在庭审期间突然出现人格切换,她就会被认定为无民事行为能力人,也就不能直接起诉别人,而是需要通过其法定代理人进行。
她给余天打了个电话,恳求余天若她在庭审期间真的出现了人格切换,请他务必帮她告下去。余天答应过她不会把她没有痊愈的事告诉余达光和林兰,所以这件事余一也不能去拜托他们。
坦白说,余一是没有多少把握的,就像方橙不相信她的父母一样,不是当事人却往往不能感同身受,余一也不知道事情的走向会往何处发展,可她已没有选择了。
方橙用自己的死亡铺好的路,余一不想辜负她。
想起在医院的时候,余一那时和平安会装成同一个人,那在庭审期间未必不能。
余一将所有关于庭审的信息都与平安共享,把过去关于那些人和方橙的故事都告诉给了平安,平安也在刻意学习余一的声音。两人约好了,如果在庭审期间出现了人格切换,平安会继续装作余一的样子帮她走下去。
而学长也没有辜负方橙,方橙的新闻闹得铺天盖地,张凌的自白录音也被发到了网上,好多受害者都在网上发声,张凌被开除了,老婆也因为这件事要与他离婚。
在开庭审理的前几天,余一突然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我是陈乐,方便出来见一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