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螳螂捕蝉隐黄雀
西门爽虽已年过四十，但他的脸上却没什么岁月痕迹。
脸颊白皙，淡眉长目，一缕飘飘长髯颇有些高德雅士之态。
他拈起银勺，拨了拨香炉内的沉香，顿时暗香四逸。
“那个武三郎，办好了？”
他的声音不愠不火，如暗泉流淌，岁月沉淀和长年的养尊处优已让这位中年人再无当初的轻狂。
范思哲点点头，“已经办妥了，做了上吊自尽之局。”
西门爽淡淡一笑，“没了此人引路，我看县上要如何寻找陈师寨，呵呵。”
“三当家，再过半年便是举事之期，大当家来信催了，着我们尽快找到陈师寨，那后山之物于大事十分紧要啊。”
西门爽盖上香炉，从身侧银盘内拿过白纱擦了擦手，“昨日，我已经派了十余名心腹进青衣岭了，希望……”
他举目空望，目光幽幽，“希望此番能有所获吧。”
“另外，县里已定策五日后进青衣岭，那位紫青观的仙师也会同去。”范思哲神情颇为忧虑。
“听说那位仙师是位豆蔻年华的女子，还生得千娇百媚？”西门爽眼中闪过一丝戏谑。
“外表瞧着是如此，不过听周县令说，她已入半仙之境，实际已逾百岁高龄。”
“呵呵，我却是不信。”西门爽摇了摇头，说道：
“千年以降，修士皆踟蹰不前，早已没人能踏上仙途，仙人我没见过，坑蒙拐骗故弄玄虚之人倒见得不少。”
“话虽如此，但此人和那些骗子不同，那日开棺验尸，我也在场，那……那神貌之绝、术法之奇实为我生平仅见！”范思哲咽了口唾沫，又道：
“现下正值关键之时，倘若被他们找到陈师寨，其后山蕴藏之秘定会震惊州府，届时无数人纷至沓来，大当家还如何举事？”
西门爽闻言皱起了眉头，起身在堂中来回度步。
“言之有理。”他停下脚步，看向范思哲道：
“现下确不能有意外发生，看来我们要兵行险招了！”
“三当家意欲何为？”
西门爽轻轻说道：
“倘若那位仙师和捕快们没找到陈师寨便罢了，若是被他们找到……”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便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青衣岭！”
范思哲点点头，“那要如何部署？他们此番去了全数快班捕快，含那仙师和其护卫，约莫二十人上下。”
“我府上养有家丁一百三十人，个个精习武艺。”
西门爽坐回榻上，拿起银杯一饮而尽，而后说道：
“待那位美人仙师进山后，我让管事袁青领一百人悄悄跟在其后，一则接应我之前派进山寻陈师寨之人，二则也可监视他们一行。”
说罢，他手中一紧，银杯竟被他捏成了一团！
“如若他们当真发现了陈师寨，我那一百人定叫他们出不了青衣岭！袁青师从太玄派，不单剑法高明还是练气期的修士，他倒可试试那位美人仙师的手段！”
接着，他幽幽一叹，“可惜了，辣手摧花非我愿也。”
……
五日后，清河县城北门外。
荀捕头身披皮甲，一袭鲜红斗篷，整个沙场战将的打扮。
“头，你这身端的好俊啊！”
“老大，甲就算了，不好解开，那斗篷给我穿穿呗。”
“捕头，这是你当年在边关的行头吧？”
“滚开，少胡咧咧，狗崽子们！”荀捕头并不理会捕快们对自己穿着的调侃，推开众人迎向缓缓骑马而来的五人。
含灵一骑当先，她依旧一身青衣道袍，只是把原本披散的长发束成了长长的马尾。
在她身后，跟着五名护卫，除了荀捕头早已熟识的赤一、紫一、赤焰、紫霜后，还有一名精瘦的中年道人却是面生得紧。
“见过仙师，仙师今天好生干练。”
荀捕头朝含灵抱拳一躬。
“荀捕头今日亦不同往日。”含灵看着他抿嘴一笑，“将军百战穿金甲，威武！”
“见笑了，什么将军啊，当年一个火头兵而已。”
荀捕头看向她身后那名精瘦的中年道人，“这位道长眼生得紧，敢问是……?”
中年道人抱拳点头，却不言语。
含灵道：“他名唤青一，也是本观高修弟子。”
她之所以要五日出发，等的便是这位暗阁青部执正，此人乃此行举足轻重的关键！
荀捕头抱拳回礼，转头对含灵道：
“仙师人若齐了，咱们这就出发？”
“出发吧。”
荀捕头立刻转身上马，一众捕快也纷纷跨上自家的马匹或驴子。
“出发！”
荀捕头一声令下，二十三人、十八匹马、五头驴和两头驮行李的骡子缓缓启辰。
……
密林中，青一看向林中斑驳的天空，深吸一口气，对天发出了阵阵鹰啸。
片刻后，四下枯叶翻飞，一只苍鹰自长天而下，站在了青一的肩头。
“音儿，乖。”
青一抚摸着苍鹰的脖颈，脸上尽是宠溺之色。
暗阁青部极善勘察、刺探，执正青一更是驯鹰高手，和育下的一对苍鹰心神相同，能驱使它们行侦查、猎杀、传信之事。
此番深入青衣岭寻陈师寨本就有凶险，加之得知了二十年前的旧事，含灵心下更是不安，一向求稳的她为防不测便做了诸多布置，而使得这些布置能生效的关键，便是青一和他的一对苍鹰。
鹰脚上用红绳系了一段竹节，竹节一端封蜡，一端以木塞牢牢塞住。
青一扯开木塞，从竹节在取出一个黄绸小卷，并将其放入袖中。
“回吧！”
青一将手臂猛得一抬，苍鹰振翅而起，在空中盘旋一圈后消失在天际。
荀捕头一行人沿河缓缓而行，他们已经走了两日，现下已是清河、阳粟两县边界，前方阴云密布，一座黛青的大山横亘于前。
含灵领着紫青观的几人远远跟在队伍后方，她在等适才离去的青一归来。
“哒哒哒……”
青一策马追赶上来，对含灵抱拳垂首，却不言语。
他自小被遗弃在山林，十六岁方学会人言，但极少和人说话，反倒和他的鹰儿无话不谈。
青一从袖中取出那黄绸小卷，双手递上。
含灵接过后，打开瞥了一眼，便取来火折子将其焚尽。
“呵呵，果不其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冷冷一笑，“不知谁是螳螂，谁又是黄雀呢？”
“山口，到山口了！”
队伍前方隐约传来呼喊声。
含灵举目远眺，一道深深的峡谷映入眼帘。
青衣岭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