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开局童子兵,撑起乾坤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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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危局

见岑丹初沉默不语,焦琏十分不悦,目露凶光,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围歼郝永忠,非我一人之愿。赞成此事者很多,只等瞿阁老一言定音,我等便可雷霆出击。”

丹初仍旧未置可否,只是闷头啃鸡腿。

郝永忠树敌甚多,大顺军李赤心、高必正、袁宗第等人都与他不和。马进忠、王进才皆为左良玉的旧将,与农民军交战多年,又在湖南与郝永忠争饷。

卢鼎倒与郝永忠关系不错,但他没有实权,是部将白良辅、武自强的傀儡。郝永忠为了帮卢鼎树威,曾当众杖打白良辅、武自强。

兵部尚书、两广总督于元烨,与御滇营主帅赵印选结为亲家,腰杆也直了,说话也有底气了。他非常歧视农民军,尤其敌视郝永忠。

不过,郝永忠毕竟不是吃素的,非冯之骥这种泛泛之辈。因此,焦琏想搬出瞿式耜,好鼓动更多的武将。

眼见丹初不语,焦琏有些不悦,追问道:“丹初,此事你怎么看?”

丹初已经想好了对策,声音平静而坚定,说道:“爵帅,恕我直言,此事并不可行。其一,郝永忠为何督师所倚重。瞿阁老与何督师交情深厚,必不会为了郝永忠而开罪何督师。其二,大敌当前,一旦内讧,只会自乱阵脚,局面将更加难堪,不可收拾。”

焦琏脸色微变,目光在岑丹初身上徘徊,似乎在期待着什么。他知道,岑丹初的话不无道理,但心中的恨意却难以平息。

不久前,两军交恶。瞿式耜尽力调和,把焦琏迁往平乐,把郝永忠迁往灵川。这对武夫来说,是一件极丢面子、极失威信的事。

焦琏“与诸将交,谦让不竞,诸将皆安之”。保昌侯曹志建飞扬跋扈,唯独与焦琏友善,称焦琏为长者。

此次谋杀郝永忠,众将共推焦琏主其事。但焦琏亦无把握,便想请瞿式耜下令讨贼,好出师有名。岑丹初为瞿式耜的女婿,做说客最为合适。

丹初所说有理,焦琏不便勉强,便叹了口气,问道:“你作何打算,是想先去桂林,还是留在阳朔随我大军一起行动?”

留在阳朔,恐将陷入谋杀郝永忠的阴谋中。经过冯之骥的事,丹初也多了个心眼,说道:“我听爵帅安排。”

焦琏一听,便知丹初已有异志。孩子大了,翅膀硬了,他只好说道:

“桂林人心浮动,瞿阁老手下没有可靠的兵马,此刻恐已心力交瘁。你不妨先去桂林,襄助阁老应付危局。我有封密信给阁老,你务必亲手交给他。”

“诺。”

“遥想当年……”聊及昔日往事,焦琏眼中放光,似有无限憧憬。

丹初心不在焉地听着,暗生感慨:爵帅荣封新兴侯,可惜并无将帅之才。时局越来越乱,真担心他会失去理智,做出愚蠢的行动。

次日,标营出阳朔城,经两天的跋涉,于二十一日上午抵达桂林。

桂林秩序大乱,缙绅富户争相出城逃亡。文昌门守门官兵亦虚应差事,又与丹初相熟,验过他的文书,便放标营入城。

桂林行在驻着永历君臣,守门兵竟敢私自放外兵入城。由此可知,城防已经空虚到了极点。丹初心感不妙,率部直奔留守府。

瞿式耜不在府中,说是有廷议,一大早就出府了。管家瞿共美接待了丹初,略一寒暄,便问道:“镇台此行,带来多少兵马?”

瞿共美是瞿式耜的族人,也是他的幕僚。丹初和他相熟,直言不讳地说道:“我先带来五百标兵,另有一千三百步兵,过两天便可抵达。”

“太少,太少。”瞿共美叹道,脸上尽是忧愁。

“新兴侯正坐镇阳朔调兵谴将,大军不日即可抵桂。”丹初安慰他道,又问:“可是灵川那边有坏消息?”

“说不准,”瞿共美说道:“等阁老回来,或许就有确切消息。对了,夫人病在床上,你去看看吧。”

邵氏是丹初的岳母,丹初对她还是很感激的。他赶忙来到内院,邵氏刚喝过药,听说丹初过来,还是挣扎着坐了起来。

两个月不见,邵氏憔悴了不少,脸上蜡黄蜡黄的,完全没了一品夫人的风采。

丹初心中一酸,说道:“丈母,您气色很不好。不如,我派人送你到永安。那里虽然偏僻,毕竟还算太平,或许可以疗养疗养。”

邵氏摇头苦笑,有气无力地说道:“惠儿身上有喜,你又少年英雄,我死而无憾了。我时日不多,情愿留在你岳父身边,替他分些忧愁。”

听到“死”字,丹初顿感不祥,一旁的金姬亦抽泣起来。他说:“丈母积善无数,好人必有好报,这丁点疾病,定无大碍。”

邵氏咳嗽起来,金姬和婢女手忙脚乱地帮她捶背。她苦笑一下,说道:“丹初,阁老身心俱疲,回天乏术。你回来之后,能帮他一点是一点,不必勉强。”

“诺。”想起岳父母对他颇为照顾,丹初不由得眼圈一红。

“惠儿嫁与你为妻,托付有人,我可以安心了。她心气高,有时争强好胜,若冲撞了你,还请你多担待。”

这竟像是告别之语,丹初哽咽着说道:“丈母放心,我和玄惠相敬如宾,从未红过脸。”

邵氏欣慰地笑了笑,说道:“我吃药多,屋里都是药味,身上也晦气。丹初,你是做大事的,不要染了晦气,出去忙你的吧。”

丹初含泪,拱手行礼离去。

中午时,瞿式耜才和鲁可藻一起返回府中,脸上愁云密布。见到丹初,他脸上才露出难得的笑容,对一旁的鲁可藻说道:“我婿忠正亮直,率兵宿卫,足以宽慰我心。”

寒暄过后,丹初把焦琏的密信递给瞿式耜。

瞿式耜取过眼镜,看过信件后脸色阴沉,问道:“琢如,新兴侯给你这封信,可有什么交待?”

十有八九是诛除郝永忠的事,丹初不想掺和这件事,如实答道:“爵帅只是嘱咐我亲自把信交给阁老,其他一概未说。”

瞿式耜略感放心,让瞿共美点燃蜡烛,亲自把密信烧掉。鲁可藻和瞿共美面面相觑,他二人与瞿式耜亲密无间,无话不谈。阁老作此举动,料想信中必涉绝密。

果不其然,瞿式耜说道:“信中所涉机密,大家就不要看了,免得沾染嫌疑。总之,是有人撺掇新兴侯,请他写信给我,要我下令偷袭南安侯。

“信中提到,‘强敌外逼,奸宄内讧,势不能两全。愿移师至桂,保公出城。俟永忠乏食,统兵四面击之,其人可尽’。

“我非贪生怕死之辈,早已许下诺言,愿与桂林共存亡。至于郝永忠之事,更不可行。大敌当前,焉能内讧,令亲者痛、仇者快?”

丹初心中长舒一口气,说道:“阁老公忠体国,实乃我等楷模。郝永忠之事,新兴侯略有提及,我劝他以大局为重,他仍忿忿不已。阁老已有定见,想必他不会违逆阁老意见。”

瞿式耜略有犹豫,还是说道:“灵川方面,张同敞传来密信,说郝永忠军纪败坏,无心应战。皇上今日召集大臣廷议,担心灵川守不住了,又有南巡之意。”

“啊?”岑丹初大吃一惊,思绪纷飞。他能料到,时局将危,却没料到,时局竟坏得如此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