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杜雪清1

江湖茶摊的老板娘，也就是我，大变活计，变了个茶摊在外柔内锋利少女的必经之路上。

杜雪清背着剑袋，脚步有力，走路带风。头戴斗笠的她完全无视我的茶摊。

不是，你一口气走那么远，不渴的么？

我屁颠屁颠地跑上前，大声喊道：“杜雪清，我有话问你。”

她回头看我，却不开口。

我上前，她警觉却不易让我察觉，客客气气地笑了一声，说：“姑娘，我们萍水相逢，你有事吗？喔，你刚刚说，找谁来着？”

“不用对我这么防备，我找的就是你，杜家嫡长女，杜雪清。”我一礼，请她坐在一边的凳子上。“我是高尘白，我就是想来问你话，聊聊天，你肯定有事情迷惑吧？我兴许知道，你问我吧。不过你得在这喝上几口茶水再走，放心，茶水没事，我都喝了好几碗了，你不喝也没事。”

她确认无威胁以后，坐在凳子上，看了看四周，还是没喝那碗茶水。

“那看来你就是不想喝了吧？你肯定懂得一些迷药的事，不会察觉不出来。不过总有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下药方式，你小心一些也好。”我摇摇大蒲扇。

杜雪清斗笠下的那双眸子紧紧盯着我。

“嗐，我见你太亲了，就说这些废话。”我拍拍头。“那我开门见山。”

高：“你从玉龙门回来之后，除了是因为想要复仇，还有被迫完成任务，你还有什么目的呢？”

杜：“你都能命令玉龙门的那些人，还问我干什么？”

高：“因为你是个活生生的人。我是写故事的人，我写出的东西，我理解的东西，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你怎么想的，我都需要很认真地剖析出来。你放心，我知道我所创造的大部分事情，总的来说，我是上帝吧。现在，你是我的顾客，你可以对我提出你的问题，想法，建议，或要求。”

杜：“你能改变我的悲惨命运吗？”

高：“我会进入你的故事。你会遇到一个人，也就是我吧，那人会帮助你们。不过，经过今天的谈论以后，你会忘掉我们的谈话。也就是说，我是来调整崩坏的秩序，而不是随意扭转乾坤。”

杜：（冷笑)“哼，你要问什么蠢问题了？”

高：“你想要自由和幸福吗？我觉得你应该是有渴望的。虽然你被打压成了……心理畸形吗？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我还需要和你聊得更久。我忽然有个想法，你应该是不如杜岁安疯的。”

杜：（隐隐按捺住要拔剑的冲动)“他是真的疯了！竟然想要占有血缘至亲！你为什么要这么创造！”

高：“所以，你想要自由的吧？你从小没有见过妈妈，父亲对你不好——他简直就是个疯子了，弟弟长大了对你抱有幻想，族里的人对你冷嘲热讽，嫣夫人也变幻无常，玉龙门的老油条对你施加任务，香影还监视你，我都感觉压力山大。”

杜：“所以，你为什么一开始没把我写死？我都这样了，不是早就该抑郁了吗？我觉得我是我们家最正常的了吧？”

高：“这么一说，确实。不过，我一开始觉得，我想写一个疯批，一个潜伏在游戏里，那种亡命天涯的疯狂赌徒。我觉得你是一个潜力股。”

杜：“我其实，想堕落，想放纵过，但是我也想过那种清清淡淡的生活，可是有好几种思绪在脑子里疯狂撕扯。一，我受到的待遇不公，我恨，我要报复，我觉得世界都该死。二，我想过得七情六欲一些，比如和家人亲近，和朋友玩笑，和喜欢的人谈恋爱。三，当这些都被压制，当我不得不面对那些压力，那些仇恨的时候，杜岁安这种在我小时候和我一起抱团取暖的人，还对我有点意思，我就把他当做了发泄口，虽然我也有些愧疚，毕竟他小时候挺好的，也是个可怜孩子，护着我，我还打压他。但是，当情欲来临的时候，你完全想要今朝有酒今朝醉，一死方休，一醉方休。幸好，我还有点理智，我还考虑了后果和退路，所以。四，我确实想摆脱掉这种生活，我要绿水长流，小舟轻晃，青山淡然，鸟鸣山幽。”

高：“你对你的妈妈有什么感觉？你恨她吗？”

杜：“我恨。呃，我不知道。应该没有清晰的感觉吧。我只见过她的那些点点滴滴的生活痕迹，她的画像，她的字迹，她的书。我觉得她很厉害，但她也很蠢。她这么厉害，怎么就没摆脱掉她的傻爹和傻哥哥还有我这该死的疯爹呢？”

高：“嫡庶观念的恶俗!应该是吧。在当时的环境，她是个女孩子。偏还遇到了这些人。”

杜：“确实活着很难，很恨，很累，很麻木。可是一想想我可以在游戏里玩弄别人的命运，我就好开心，那些人他们该遭报应。舅父?他和他的爹该死。我的继娘?唉，迟早要死。我爹，他应该恨不得自己立刻死掉，然后下地陪我娘去。杜岁安，我想狠狠和他打一架，他气得我牙痒痒，我怎么也没想到他真的敢这么作，虽然我也给了一些打压，一些暗示，但他迟早会受到报应，我也是。”

高：“冒昧问一下，你和杜岁安，到底怎么回事？”

杜：“爹要管族内勾心斗角，娘要管家里勾心斗角。他娘，也不能说是漠视他，反正忽略了他。一开始，我爹恨死我了，但至少没整死我，不过也和整死我没区别了。任由下人怎么对待，屋子里的东西也是少之又少，被偷拿，有的是直接抢走，苛待我。族里的人冷嘲热讽，彼时，嫣夫人对我，也是算好吧，可能有点怜悯和心疼，但也话里话外挑刺，因为她知道我爹对我娘爱之入骨，恨之入骨。”

高：“你听你爹对你说过你娘的很多事啊？”

杜：“我总之没见过他酗酒，但他很疯，走火入魔的时候，有点神志不清。他半梦半醒，有的时候会说出些什么，有的时候是和我清醒吵架说出些什么。他也恨我舅父和我外公，他们害得我娘落下病根，他们歹毒，蝇营狗苟，夺取我娘的心血。”

高：“所以，你爹爱惨了你娘，嫣夫人眼红，但又念及一点柔情，和良心。她对你怎么样？”

杜：“假假的，我总觉得她在演戏，久而久之，我觉得她演得都成真的了。也不知道，她是演习惯了，还是真的对我好。我觉得哈，应该是有那么一点怜悯在的，哼，她还是演的成分多一些。我估计她在家里被娇纵惯了呗，不过我舅父他们那种家里，少不了勾心斗角，她应该也是受影响嘛。”

高：“我不知道问什么了，你继续讲你和杜岁安的事吧。”

杜：“我也算是看着杜岁安长大的吧。我等同于他的依赖？可能他看我要比他娘要亲切一些。虽然现在看着我们家都会演着表面的戏，但内里的疤痕，可是自己心里疼着，有数呢。”

杜：“岁安小时候和我亲，就像个傻乎乎的乐小孩一样，会哭鼻子，会维护我，会逗我开心，他也挺开朗活泼的。当然，他也会有争强好胜的时候，我觉得，和他娘挑拨他打压他，也和我打压他有关。他现在表面是温和友好，其实也狠着呢。我们是家人，是姐弟，是朋友？也是互相扶持，互相温暖的两条孤魂。”

高：“就是，还能讲得再详细点吗？比如，你觉得杜岁安为什么会渐渐对你产生执念？他怎么就变得越来越不顾一切了？还是说，他也思考了退路？我需要更深层次的交流，有空的话，之后你能来我梦里吗？”

杜：“可以，我觉得说完这个问题，我们可以休息一会儿了，你可以睡觉去。”

杜：“他一开始也是青春期的懵懂吧？加上他对我的依赖，他的紧张纠结，我的偶尔放纵，又偶尔远离拒绝，他就不甘心了吧？对于他的想法，我觉得，他只是顾着一时的放纵罢了，他可能顾虑的少了些。但你要说他不顾一切？不，他是清醒地沉沦放纵，堕落。因为这个环境确实很地狱化。我们需要在欢愉里发泄，报复，哭泣，嘶吼，发疯，拉扯，撕咬……差不多就是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