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忠于天子？还是忠于朝廷？
暗自斟酌一番后，段颎望着贾诩问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贾诩微微摇头，说道：“有则有矣，不过非天子首肯，此计断不可行。”
被贾诩这么一说，段颎却是大为好奇，连声问道：“计将安出？”
贾诩瞧了瞧段颎，又扭头瞧了瞧马腾和程昱、黄忠等人，沉声道：“请屏退左右。”
段颎目光灼灼的盯着贾诩：“莫非连寿成、汉升他们也听不得？”
贾诩微微点头，正色道：“若有半个字泄露出去，我等皆死无葬身之地。”
马腾噌的一下站起身来，望着贾诩说道：“贾诩，若是你的计谋有干天子名声，某与你不死不休！”
黄忠也同样神色不善的盯着贾诩：“莫非文和又有什么毒计？”
王越将手中利剑抽出一截，嘿的冷笑一声：“贾文和，某便不肯退下，你又待如何？”
其余公孙瓒、公孙度和程昱三人虽然没有说话，却也都死死的盯着贾诩。
贾诩却不以为意，笑道：“段公帐下，军机大事，又岂容得尔等肆意妄为？”
王越等人脸色大变，望着段颎齐声叫道：“段公！”
段颎微微摆手，既没有说让几人留下，却也没有让几个退出帐外，反而直接吩咐让大帐中的兵丁尽数退出，然后望着贾诩问道：“寿成、汉升等人与文和一样，皆是受天子征辟而来，难道文和还信不过他们？”
贾诩瞧了黄忠等人一眼，说道：“若要某信得过他们，除非他们指天地祖宗为誓，今日机密，不得有半字泄露。”
王越再次冷笑一声，咬破食指，指天立誓：“某王越在此立誓，今日机密，若有半字泄露于王越口中，便教王越万箭穿心，马踏马泥，祖宗死后亦不得安宁！不过，若贾诩之计有碍天子名声，某亦誓杀此贼！此誓，天地人神共鉴！”
黄忠、马腾、程昱和公孙瓒、公孙度等人亦学着王越一般立下毒誓。
贾诩向着王越、黄忠几人拱手下拜，一揖到底：“非贾诩信不得几位，而是关乎天子，关乎大汉江山社稷，诩亦不得不小心为上。”
向着几人拜完之后，贾诩又望着段颎和黄忠等人问道：“敢问段公与诸位，是天子对我等恩重？还是朝廷对我等恩重？我等是忠于天子？还是忠于朝廷？”
随着贾诩的话音落下，段颎与黄忠等人皆是神色大变。
虽然孝武皇帝玩了一手“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但是汉宣帝在反对专任儒生时曾说“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赤裸裸的揭示了大汉一直以儒、法并行治国的理念。
换句话说，就是大汉朝一直玩的是“儒皮法骨”。
法家名著《韩非子》的每一页每一行字里，都写满了“王权至上”四个字。
儒家虽然多少还讲究点儿脸面，但是也有“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说法。
在这个前提下，朝廷和天子本就该是一体两面，天子执掌朝廷，朝廷是天子意志的体现。
而贾诩的这番话，却赤裸裸的的揭破了天子和朝廷彼此对立的现实。
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别说贾氏一族得跟着贾诩一块儿上路，就连听了这番话的段颎和黄忠等人也得陪着贾诩一块儿下去。
段颎等人脸色阴晴不定，游侠出身的王越却是冷笑一声道：“某自是忠于天子。”
对于王越而言，若非是天子征辟，自己区区一个游侠儿，最好的出路也不过是投入某个世家大族的麾下，或是做为门客鹰犬，或是在世家大族的扶持下捞个一官半职，纵然碌碌一生，也未必能爬到什么高位。
所以，朝廷上的那些个王侯将相，对自己有何恩情？
自己又为什么要向他们效忠？
因为他们世代家学为官？
还是因为他们脸大？
马腾也同样冷笑一声道：“若非天子，腾此时尚与羌奴混居，朝堂碌碌诸公，可有人管我死活？”
黄忠和程昱、公孙瓒、公孙度四人虽然没像马腾一样吐槽朝廷，却也纷纷表示自己效忠天子而非朝廷。
尤其是对于程昱而言，如果自己效忠朝廷，就只能老老实实的等朝堂上那些老资格们腾出地方，自己才有慢慢进步的可能，而效忠于天子，自己却能得到一步登天的机会。
段颎瞧了瞧王越和马腾等人，又瞧了瞧一脸微笑的贾诩，也跟着笑道：“颎，自然忠于天子。”
贾诩先是拱手向段颎一拜，接着又向王越和黄忠等人拱手行礼：“是诩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望段公和诸位兄台见谅。”
段颎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说道：“文和如此谨慎，想必所谋不小？”
贾诩微微点头，答道：“段公可知，天子为何要亲来征羌？”
这已经是贾诩第二次提起这个问题。
段颎也不禁微微皱眉。
只是还没等段颎说什么，贾诩便又接着说道：“依某之见，段公不妨让开道路，同时派人去羌奴那边散布谣言，只说天子原本有意招降羌奴，奈何诸多世家大族皆不允，驱使那些个羌奴东进，让他们互相争斗。”
“待羌奴碰个头破血流，那些个世家大族也元气大伤之后，段公再与天子合兵一处，彻底灭掉那些个羌奴。”
“如此一来，羌患得以平定，我等也有军功，天子……”
天子更是除去了陇西郡这边的心腹大患，简直就是一举而多得。
这里面唯一的问题，就在于段颎放任东羌去进攻那些个世家大族，会不会被朝堂上的官老爷们弹劾。
或者说，当段颎在朝堂上被弹劾之后，刘宏这位少年天子又会怎么选择。
是护住段颎？
还是把段颎抛出来当替罪羊？
至于天子想不想借东羌之手，除去陇西郡甚至更多地方的世家大族，这个问题的答案几乎是明摆着的。
如果不想，天子何必亲自跑到陇西招募良家子从军？
如果不想，天子何必亲自带着招募来的良家子征羌？
正当段颎暗自琢磨时，程昱却皱着眉头说道：“文和之计虽妙，却有不妥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