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家都爱石榴
“鹿鹿，许鹿鹿！”
放学的时候，鹿鹿和最好的朋友黄一多、朱萌萌一起搭着肩膀走出校门，突然听到街道边有个人在喊他的名字。
“谁呀？”
鹿鹿回过头，仔细看了看，是个胖胖的阿姨在叫他。胖阿姨衣着时尚，面目慈祥，她微笑着望着他，身边停着一辆金光闪闪的高级小汽车。
哇，好酷的车！黄一多和朱萌萌都情不自禁地多看了两眼。
鹿鹿走过去，迟疑地问：“阿姨，你叫我？”
“你是许鹿鹿吧？我在家里见过你，对了，这两位也是你的同学？你们都是五（1）班的吗？”阿姨望着他们很高兴地问。
“对呀，我也是五（1）班的。”黄一多指着朱萌萌，“他也是。”
鹿鹿望着她突然想起来了：“对了，你是那个——那个……石留儿的妈妈！”
“对啦，你想起来了？那天你们班上的几个同学到我家去玩，我见过你的！”石留儿妈妈兴奋地望着他，“那石留儿出来了吗？她是不是跟你们一路出来的？我怎么没看到她？”
“她呀，”黄一多抢着说，“石留儿被欧阳老师留下来了，在教室里补课呢！”
“对，这次石留儿没有考好，老师在给他们几个人开小灶呢。”朱萌萌也嚷嚷着，很亢奋的样子。
“是，石留儿还在教室做作业呢，阿姨，你是来接她的吗？”鹿鹿没有像黄一多、朱萌萌那样幸灾乐祸。
“是啊，我在这儿等了好半天了。”石留儿妈妈笑着说，“她被老师留下来了？哦，可能是石留儿刚转学到你们班上，学习进度不一样吧。鹿鹿，你们知道吗，我家石留儿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学习成绩可好了，从来没有考试不及格的，根本不会被老师留下来补课。”
“哦，那……阿姨，你再等会儿吧，她可能一会儿就出来了，老师不会留他们太久的！阿姨再见！”鹿鹿说完，和黄一多、朱萌萌一起跑走了。
走了几步，朱萌萌好奇地回过头去看，发现石留儿的妈妈还呆呆地站在那儿，伸长脖子望着校门，巴不得石留儿快点出现。
黄一多说：“女生就是娇气，都五年级了，还要妈妈来接。”
“就是！”朱萌萌就像黄一多的应声虫，“我们班就石留儿和赵一伟、马露露几个人娇气，到现在还要爸爸妈妈接。鹿鹿，我没有说你啊。”
鹿鹿望了他一眼，没有吱声。的确，有时候保姆燕子也会来接他。
黄一多和朱萌萌因为住得近，一般都是自己回家，这让他们有理由嘲笑鹿鹿。
朱萌萌叹了口气：“瞧瞧，石留儿真幸福，妈妈每天守在校门口。被老师留下来，她妈妈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要是我妈，早把我打扁了。”
“谁让你有个海扁王老妈，打人有瘾。”黄一多说。
“可能是石留儿刚刚转学到我们学校，不熟悉回家的路，所以要人接吧。”鹿鹿说。其实，石留儿是个很可爱的女生，不怎么喜欢说话，粉红的脸蛋儿，对所有人都很温柔。鹿鹿喜欢温柔的女孩子。
“哈，我们许鹿鹿就是愿意替别人着想。对了，老许，我怎么不知道你到石留儿家里去玩过？”黄一多叫起来。
“对，”朱萌萌赶紧跟上，“石留儿才到我们班上一个月吧，怎么你就到她家里去了？我还是她的同桌呢，她怎么都不请我？”朱萌萌很不服气。
黄一多和朱萌萌对视一眼：“鹿鹿，快告诉我们，你怎么有幸到石留儿家里去了？她过生日吗？开生日宴会？”
“不是，那天石留儿请我和几个同学到她家里看一样稀奇东西，说是很罕见的，我们就去了。”
“稀奇东西？！”黄一多两人的眼睛都瞪圆了，“什么宝贝，怎么不叫我们去？你看到什么了？”
“谁会叫你们去？”鹿鹿斜眼瞧着他们，“也没什么稀奇的，一块石头而已。”
“一块石头？！”朱萌萌和黄一多大失所望，“石头有什么好看的？”
“那天石留儿她爸爸也在，她爸爸好像是个很有钱的珠宝商，很久以前在云南弄到一块据说很值钱的宝石，石留儿让我们过去看稀奇。”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一看，嘿，什么呀，就是块很普通的石头，根本看不出来什么稀奇。我想，其实石留儿只是想找个借口让大家到她家去玩吧，就像小时候黄一多哄我们去他家玩儿一样。”
“那小丫头，也不想个新鲜点的招，看什么石头！”黄一多耸耸肩膀。
“不过，她为什么不请我呢？我们关系不错呀，前两天我还请她吃奶油雪条呢！”朱萌萌还想不通。
“不过她家的房子倒是很大，光用人就有三个，一个做家务，一个管理花园，一个专门喂狗。我的天，那可都是些大狼狗，惹不起惹不起！”鹿鹿还在后怕地摇头。
“不稀奇，珠宝商人嘛。”朱萌萌很有经验地点点头。
“对，肯定是藏獒！专门喂来看家护院的！”黄一多也说。
“看上去石留儿是挺幸福的，她爸爸妈妈对她真好，给她办那么大一个Party，请了那么多的同学去做客。那天石留儿穿着白纱裙坐在饭桌主位上，像个公主一样。”
“就是，我们班那些女生都很幸福，除了我们这些可怜的男生。”黄一多说，“奇怪，不是说中国人都重男轻女吗？怎么就没有人重视我们？”
“算了吧，让她们女生先嘚瑟一阵儿去，暂时别跟她们一般见识。”朱萌萌深谋远虑地说。
三个人嘻嘻哈哈地说笑着，朱萌萌突然说：“也不一定，有个人就不一样。”
“谁呀？”鹿鹿问。
“周小娟！”黄一多和朱萌萌异口同声地说出来。
是啊，鹿鹿想起来了，周小娟是班上最可怜的女生了，她没有妈妈，爸爸又是个赌徒，周小娟又瘦又小，三天两头都带着伤上学，据说都是她那个好赌的爸爸的杰作。和被爸爸妈妈宠得像公主似的石留儿比起来，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要是能把石留儿的东西分一半给周小娟就好了，不，不是一半，哪怕五分之一也行啊！”鹿鹿心想。
第二天下午，鹿鹿正坐在教室里挖空心思地写周记，文娱委员陆珍珍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大新闻，特大新闻！石留儿的爸爸被公安局的警察带走了！”
“什么？”几个女生迅速地围了过去，“什么意思？她爸爸犯罪了吗？”
鹿鹿心里咯噔了一下，哦，怪不得今天石留儿没来上学，鹿鹿还以为她生病了呢。
鹿鹿很想知道陆珍珍带来的特大新闻到底是什么，但又不好意思像其他女生那样围过去，只好把耳朵竖了起来。
“暂时还不知道，”陆珍珍神秘地把大家召集到一起，悄悄地说，“今早无意间听到我爸说，昨天派出所传唤石留儿她爸爸了！”陆珍珍的爸爸是这个辖区的派出所所长，所以陆珍珍的八卦可多了，连学校哪个老师的电动车被偷了，她都是第一个知道的。
“你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吗？”
“不知道。你们也不要太八卦了，这样议论同学不好。”陆珍珍说。
大家一听，才慢慢地散了。
“石留儿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同学们都在猜测着。
第三天，石留儿还是来上学了，不过脸色很苍白，眼神呆滞，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同学们很想问一下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没有一个人敢过去。
第四天，石留儿又没来上学了，朱萌萌旁边那个座位空了出来，大家都很不习惯，目光老要扫到那儿去。
下了课，朱萌萌实在憋不住了，跑去问欧阳老师：“欧阳老师，石留儿怎么啦？她还回来上学吗？”
“这个啊……”欧阳老师支支吾吾，“这个——可能一时来不了了吧。”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黄一多也跑过去，“她生病了吗？是不是生很重的病？要不要我们捐款啊？”
“别瞎想了，没事的，石留儿会回来的，大家再等等吧！”
石留儿走了，留下了一个空座位。
那是五月，窗外的那棵石榴花开得正艳，红彤彤的一片。一看到石榴花，鹿鹿就会想起石留儿。他相信欧阳老师的话，石留儿会回来的。可是，一个星期过去了，两个星期过去了，座位还是空的，石留儿一直都没有回来。
也许是因为没有同桌了吧，朱萌萌最近都没精打采的。
鹿鹿读了五年书，在这五年里，教室里经常会有座位空出来的情况，这在满满当当、一片黑压压小脑袋的教室里显得很突兀，就像七八岁的小孩子突然哪一天掉了一颗大门牙一样，咧着嘴黑洞洞的，又可笑又古怪。当然，也让人很不习惯。
每当看到空座位，鹿鹿总是很难过。
也许是同情朱萌萌整天面对着一个缺了大门牙的空座位吧，放学后，黄一多用一袋牛肉干为代价把陆珍珍请到教室后面的小树林里。鹿鹿和朱萌萌等在那儿。
在他们的身边，正好有一棵很古老的石榴树。这棵石榴树是校园的一景，是很早以前由第一任校长带着老师们种下的。因为石榴是一种果实累累的树，寓意着学校教书育人，硕果满天。
现在是五月，这棵石榴树正开着花呢，红艳艳的，火把一样，照亮了这片小树林。
“好吧，看在牛肉干的分上，我就告诉你们吧，不过，你们可别说出去呀！”陆珍珍一边享用着美味的牛肉干，一边说，“其实，现在说出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了，我爸说，这件事情已经查明了事实，基本上可以定性了。”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嘛？石留儿为什么不来上学了？是她出了事还是她爸爸出了事？”
“是她爸爸出了事，不过，也是关于她的。我告诉你们吧……”陆珍珍一把把他们三个的脑袋搂过来，“惊天秘闻！原来——石留儿是偷来的孩子！”
“什么？！”三个人一起惊呼。
“嘁，我就知道你们会大惊小怪！我爸爸说，这段时间他们正在开展‘带你回家’活动，就是帮助被拐卖的妇女儿童重新联系上自己的亲人，回到自己的家！我爸查到一件案子，居然是关于我们班石留儿的——你们眼睛别瞪那么大嘛，淡定点！原来那个石留儿呀，不是她爸爸妈妈的亲生孩子，是他们偷偷买来养大的！”
“什么？！”三个男孩儿面面相觑，惊到石化。
“石留儿是买来的？”
“怎么可能？”他们还不相信。
“这下明白石留儿为什么没来上学了吧？原来啊，她是要回到她自己的亲生父母家去啦，再也不会回来了！你们瞧，这就是事情的真相！”陆珍珍得意地摇晃着脑袋。
鹿鹿和黄一多、朱萌萌都不吭声了，三个人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乱乱的。
“喂，你们怎么回事？怎么不说话？”陆珍珍用书敲了一下朱萌萌的大头。
“那个……石留儿，她现在——应该很难过吧……”鹿鹿说。
朱萌萌叹了口气：“可是，她根本就是一个城里的公主，怎么当得了农村孩子呢？”
“对呀，也许是你爸爸他们弄错了，石留儿的爸爸妈妈那么爱她，怎么会是买来的？”鹿鹿说。
“哼，你们就会瞎说，我爸爸他们进行了DNA比对，铁的事实证明，石留儿根本不是她爸妈亲生的，那是科学！科学你们懂吗？”
朱萌萌叹了口气：“该死的DNA！”
陆珍珍睨了他们一眼：“你们知道石留儿为什么叫这么个怪名字吗？警察说那也是证据！据她爸爸说，当年他们把她买回来，就像是从路边拾来的一样，拾来一个孩子，留着——所以，就叫石留儿！”
黄一多、鹿鹿和朱萌萌都不吭声了。
也许，石留儿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么，那个座位是不是很快又会被别人填上呢？就像一颗新牙长出来一样？
还好，欧阳老师一直没让人填上那个牙洞。
鹿鹿一看到石榴树，就会想起石留儿。
有一天，陆珍珍又把他们三个叫到校园后面的小树林里，告诉他们说：“石留儿爸爸妈妈的事情弄清楚啦！”
“怎么回事？到底真相是什么？”朱萌萌赶紧问。
“派出所的警察叔叔们专门到石留儿出生的老家去调查，其实事情是这样的，石留儿农村的爸爸妈妈生下她之后，石留儿生了一场大病，医生发现她有先天性心脏病，要花很多的钱才能治好，而且要到大城市的大医院才能医治。她的爸爸妈妈很穷，拿不出那么多的医疗费，就想把石留儿送给有钱的人家，认为那样也许能救她一条命。石留儿现在的爸爸妈妈当时正好在那里做扶贫公益事业，他们在那里投资了一家奶牛场，知道这件事情以后就把石留儿收养了，带回到城里，花了很多钱给她看病。因为石留儿亲生爸爸妈妈家实在是很穷，他们就给了石留儿爸爸妈妈一大笔钱帮助他们，这样就被一些不知道真相的村民到处传，说石留儿是他们花钱买下来的，还取了个名字叫石留儿——其实根本不是这样啦！石留儿的名字本来就是她的亲生爸爸妈妈给她取的，说是乡下有一个传统，小孩子生下来取一个贱贱的名字好养活，就像好多孩子都叫狗蛋、草妮一样——石留儿的养父养母真的是大好人呢，他们救了石留儿，还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养大，石留儿真的很幸福。”
“原来是这样啊！”三个孩子松了一口气。
朱萌萌说：“我就说嘛，石留儿的妈妈那么在意她，天天来接，把她宠得像个公主，怎么可能是偷来的孩子！”
“对，那个胖阿姨看上去是多好的人哪！”黄一多也说。
鹿鹿高兴极了：“那石留儿应该可以回来了！”
又过了一个星期，有一天，鹿鹿和黄一多、朱萌萌抢着球跑进教室，突然听到一阵喧哗，好像有人要把天花板掀翻一样——准是哪个神人又在搞怪了。一堆人围在那儿，等他们挤过去一看，傻眼了：同学们齐刷刷地围着一个人，正在那儿又是鼓掌又是跺脚，嚷成一团。
黄一多拨开人群挤进去，老天爷，那个坐在中间的小姑娘，不正是石留儿吗？
她好像长高啦，还是那么粉嫩粉嫩的小脸，那么腼腆的、不爱说话的模样，大眼睛打着转望着大家，咬着下嘴唇，眼睛里满是笑意。
石留儿又回来啦！
那一天，五（1）班可真热闹啊！
朱萌萌拿出一朵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校园里捡回来的石榴花，放在石留儿的桌子上，大家都笑了起来。
鹿鹿松了口气，真好，那颗大门牙总算是镶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