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可理喻
当萧萧到达现场的时候，她不敢相信，幸福的一家人从此就这样分离了，而且是以这种毫无征兆的方式。母亲已经呆滞地趴在父亲旁边很久了，眼睛通红肿胀，警察的警戒线将四周围起，还在测量定责，这一天也极冷，地上的那汪血也凝结变的暗红暗红。她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将母亲紧紧抱在怀里，没有人能感受到他们两个人的悲恸和难过。事后回忆，她和妈妈对如何上的120，如何去的殡仪馆没有丝毫记忆。在她的眼里，意外是遥不可及的事不可能出现在她的家里，还是她的至亲。
萧家的天塌了，萧母的身体和精神都垮了，日不思事夜不能寐，住进了医院，千家万户点红灯笼，鞭炮齐鸣喜庆十五的时候，她的家里却经历着最悲凉的人间苦难。萧萧休了丧假，安葬父亲处理各项事宜用了十几天，都是她一手操办的，她只有23岁，经历了这件事恍然间瘦成了一个纸片。没有通知萧子昂，萧子昂和萧强义的关系好的周围邻居都羡慕，还考上了重点大学，李玉琴怕刚上大一的萧子昂经受不起这样的噩耗，让萧萧刻意不要通知萧子昂。
涂新是萧萧的男朋友，水利公司的职员，萧萧和他是通过同学介绍认识的，两个人还在相处中。得知了萧父去世的消息，出差的他赶回来已经是在安葬萧父的前一天，他略有愧疚和茫然，这个从小被宠大衣食无忧的男人，还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他的安慰很苍白无力。
一个月以后，李玉琴精神略微好转，她把萧萧叫到了床前，拉着女儿的手说“你和涂新的事，你爸走之前跟我聊过”。萧萧抬起头只是安静疼惜的眼神盯着母亲。萧母接着说“大年初二那天涂新来了家里拜年，你爸和我见了他，事后你爸和我聊了聊，我当时不同意，涂新个头矮，也不出众，但是你爸说让我别干预儿女的事情，以免以后孩子日子过得不幸福落得埋怨，你爸爸也走了，你今年已经23岁了，你是怎么考虑的呢？”萧萧被问到一脸茫然，对于涂新，她没有太大的感觉，只是觉得脾气很好，工作总是出差，见面也不多，她对于和涂新的事并没有想太多，毕竟只是相处了才两个月。
“妈，我还没考虑那么多，我爸的事情要服丧三年，我不能只考虑自己的事”。两个人抱在一起，已经泪如雨下，他们怎么都无法接受和无法承受这样的事实。
“萧……，你爸大年初二的话，我听明白了，他同意你和涂新的事，我也想了想，明年你24本命年了，再过三年你二十六七岁了。妈没有什么意见，如果你俩觉得合适，就跟他家里商量结了吧，也了了你爸一桩心事。”李玉琴无声地掉着眼泪。在西北这样的一个三线小城，23岁正是适婚的年龄，过了24岁就是大龄，很难找对象了。就这样，在茫然中迷失方向无助也无望的萧萧，与涂新这个她自己也形容不出来感觉的男人因为父亲的去世，关系也向前迈进了一步，萧强义和李玉琴的聊天，最后却变成了有分量的遗言。涂新从小被父母娇宠长大，和他的父母沟通后，四月的一个周六，萧萧简单地打扮了一下自己，穿了一件素白的丝绒长裙，手臂上还别着醒目的“孝”字牌，左手提着一篮水果，右手提着一箱牛奶坐上了六站公交车，水果和牛奶的重量，好像就要把她单薄的身体压垮了。
涂新早已经在公交车站满脸堆笑等他，看着涂新她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强从嘴角挤了些笑容出来，涂新从她手里接过了水果和牛奶走在前面，萧萧跟在后面，一起默默地向涂家走去。开门的是涂新的爸爸涂志强，清瘦很高，微微一笑，“进来进来！”妈妈周媛站在一侧也附和“快快快进来！”
周媛并不高，还有些胖，涂新显然遗传了妈妈的基因。“叔叔好！”萧萧害羞的脸色微红。涂家很重视这次的见面，涂新的姐夫马松和姐姐涂雪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萧萧被请到了沙发最中间的位置坐下，就这样涂家一家人充满了欣喜与好奇地把她团团围住，她突然感觉到有种难以喘息的压迫感。
“你们的婚事我们是同意的，你爸爸过世不久，妈妈能同意你们交往和结婚也真的是不容易，今天让涂新请你到家里来做客，就想问问你们的计划和打算”。周媛缓缓地说。
“妈，我们想着先拍婚纱照，你和爸给我买的房子不是装修刚结束，还要晾晾，我们想，半年以后国庆节小长假结婚”。涂新激动地说。
“现在婚纱照大概多少钱呢？你说个数目我和你爸给你准备好。”周媛接着说。
“阿姨，我们看了几家，拍得好一点的有四千多和五千多的还有再贵一些的，我们想选个中间一点的，毕竟结婚就一次，五千多的，你们看可以吗？”萧萧轻声试问。
“你们看好就可以了”，涂志强递了话。涂雪似乎像被扎了神经，声音一下提高，“我和马松，98年结婚的时候，拍婚纱照才一千八，现在这么贵吗？更何况婚纱照你拍了就放那了也没什么用，不用花那么多钱”。周媛听到了涂雪的话，脸色立马变了话锋一转，“对呀！没必要拍那么贵的吧！”马松跟着附和，涂新却一言不发，这个家显然萧萧已经待不下去，起身，“阿姨，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她心里有种莫名说不出的堵，感觉有点被瞧不起。临出门，涂志强却把萧萧提的东西塞给了她，她觉得自己像被狠狠地扇了几巴掌，没人送她，只有涂新尾随其后。
“婚纱照的事情，我们可以商量，你姐姐结婚的时候那个年代怎么跟现在比较啊？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呢？”萧萧被围攻后莫名的火大对涂新没好气地说。“钱是我爸妈出，那我们看得太贵了，他们肯定就不给钱啊，而且我爸的那个脾气，谁要惹到了他，他最后别说拍婚纱照，连结婚都不会支持。”涂新说。“你刚才怎么不说话？把我一个人扔在那。”萧萧火冒三丈。
“那你让我说什么，说你说得对，听你的。”涂新没好气地说。
这个时刻萧萧觉得涂新的表情和行动让他心里恶心，“不可理喻”。她转身走向了回家的路，只听见后面，“咔的一声”，什么东西被摔碎的脆响，她确定是涂新摔了东西，摔了什么不得而知。她没有坐公交，一路走着回家，那条路平时并没有那么长，可她整整走了半天，脑袋空无，不知所措。她不敢告诉身体羸弱的妈妈，回家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我们商量着先拍婚纱照。”可她被涂家几口人的话和行为噎得辗转难眠，一边是父亲的遗言，一边是母亲的期盼。萧萧不想理涂新，她需要静静，好好想想接下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