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义真土断（上）
刘义真待在偏厅时刻关注着公堂之上的审理结果。
其实自己还并未做好与士族撕破脸皮的准备，毕竟不像自己的便宜老爹，有权有势有地盘，义熙九年自己老爹实行土断，几乎全国范围内进行人口普查，田地普查，几乎将世家大族隐匿的人口和土地都晾晒在了阳光下，借着这个由头，老爹那是砍瓜切菜一般砍了多少东南士族。
自己可没办法像便宜老爹那样，在这关中一亩三分地，说到底自己还是外来的，要根基没根基，要背景没背景，要势力没势力，若是把所有士族都得罪死了，那也是不好收场，但如果不敲打敲打这群不要脸的士族，到时候起在自己脖子上吆五喝六的，那也是万万不能够的！
所以针对如何处理和世家大族的关系，刘义真制定了十二字方针：“前期合作共赢，中期分权制衡，远期物理消灭。”
所以这次的当堂对峙，只不过是前期合作过程中的一点小龃龉而已。
公堂之上的王修已经有了判断的结论，缓缓说道：“刚刚听完二位所述，又查看了各方呈交的证据，本官已有决断。”
“本次案件的争议点在于镇安军是否存在欺诈，经本官查明，镇安军所提供的契约并无不妥，双方签字画押均出于本人之意愿，不存镇安军使用欺诈等手段。”
听完这句话，在场的所有的世家大族脸都齐刷刷的黑了，几乎所有士族都签了需要提供口粮的购地契约，若按照契约执行，几乎是现在一亩地投入的一百倍还多。
刘义真并不是毫无研究，做这件事之前，他查阅了后秦关于土地买卖登记的账册，发现弘始二年（晋隆安四年）一亩田地需要四十五贯，而当年一石粟米的价格是一百五十钱，等于买一亩田的价格可以买三百石的粮食，这群世家大族还恬不知耻的想用两石粮草就换我一亩上好耕地。
更可气的是那个功曹薛彻提这个建议的时候，满座的官员没有一个提反对意见。
“王长史，我等不服！”众士族在韦祖思的带领下，大声说道：“你们这是明显偏袒！”
“王修，你个小人！”京兆王氏的族老怒骂道，“我王氏一门没有你这样的不肖子孙！”
有时候贵族涵养也就那么会儿事，不涉及自身利益的时候，全部知书达理，一旦涉及自身利益，那顿时就是骂街的泼妇。
虽然群情激愤，但是王修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对于该契约依旧表示有异议的，可根据契约精神进行解约。”
“解约！退钱！”王修刚刚说完，所有士族都异口同声道。“退钱！退钱！退钱！”
“但根据契约精神，单方面解约的，需支付一半违约金，也就是如果解约的话，各位只能收到一石每亩的粮食。”王修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继续说完，但心中已经怒骂刘义真无数遍了。
这一下众士族傻眼了，若是按照协议执行，那就是成本增加一百多倍，虽然这价格已经是非常低的价格了，但这些占便宜没够的士族可不会这么想，他们只看到了成本巨大的增加；如果解除契约，自己还得根据契约约定，支付一半作为违约金，等于什么事情不做，亏了一半。
无论如何，这两条，这些世家大族是一个都不愿意做。
“好啊，这是把我们这些士族当成傻子耍啊！”河东薛氏的族老怒吼道，这位估计是京兆功曹薛彻的爷爷辈的。
这话一出，众多世家大族的子弟都有准备大闹公堂的意味。
坐在偏厅的刘义真见公堂之上有些骚乱，笑着对刘乞说：“当初这群老瘪三把我当成傻子耍，这会儿也要让他们吃吃憋。”
“主公，如果置之不理的话，王长史着实有些尴尬。”刘乞担忧的说道。“这件事也不能怪王长史，长史也是左右为难啊。”
其实对于王修，刘义真还是感激的，此人为官沉稳持重，处理起政务来游刃有余，可以说刘义真主政关中这几个月，大部分的政策实施都是王修的功劳。
但作为京兆王氏的一份子，自然在对待宗族问题处理上，有失偏颇，就像之前薛彻建议之事，这王修就不发一言，明显有袒护宗族之嫌。
所以这次韦家要王修审理此案之时，刘义真就想好了要将他放在火上好好烤一烤，出出自己这口邪气。
“嗯，你说的有道理，是我有些小心眼了。”刘义真认真反省道。
见场面逐渐有些失控，王长史再也控制不住这群激动士族。
“走吧，我们出去救救他！”
说罢，刘义真和刘乞带着一众护卫来到了公堂之上，刘义真身着重色官服，步履稳健地走进大堂。眉清目秀，眼神明亮而有威严，举止间流露出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玉带闪耀，更显贵气，虽面容稚嫩，但眉宇间透露着阵阵杀气。
“桂阳郡公，雍、秦二州刺史，都督雍、秦、司、凉四州军事，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使持节，刘义真到！”侍卫大喊一声，给刘义真做了个全面介绍。
刘义真那个感慨，感情美剧《权力的游戏》里给那么多人搞头衔觉得牛逼的事情，咱们老祖宗一千多年之前都在干了啊！
这一长串名头，确实震慑住了刚刚还想打砸公堂的士族们，见关中地面最大的官都到了，自然也就不敢再随意放肆了。
“下官参见刺史。”王修扶了一下被撞歪的帽子，尴尬的说道。
“免礼吧。”刘义真头也不抬的走到了主位便径直坐了下来，看着众人都站着，说道：“诸位都坐下说话，站着怎么能把事情解决好？”
各位士族一想，怎么也是世家大族，自然要讲究风度，刚刚那样确实不成体统，和街头混混有何区别，有辱斯文，便纷纷坐了下来。
见众人都已经坐定，刘义真缓缓说道：“刚刚各位讨论的，我都听到了，敢问各位士族族老们，这关中地界到底是谁的天下？是我晋朝的天下，还是诸位的？”
此话一出，问的实属杀人诛心，这话要是乱说，当时就给定个谋反罪，立马就给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