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长安夜未央
借着晋军大胜的由头,雍、秦二州刺史刘义真在未央宫设宴款待下属和关中地区各世家大族的首领和耆老,一时之间,长安城里是张灯结彩,人潮涌动,热闹非凡。
未央宫巍峨的轮廓在月色映照下更加庄严肃穆。宫墙上的琉璃瓦在月光的抚摸下,反射出淡淡的光泽,宛如巨龙蜿蜒的鳞片。远处的宫灯如同天上的繁星,点缀着深邃的夜空,照亮了宽阔的宫道,引导着各世家大族的耆老们走向未央宫。
宫门前,威武的侍卫列队而立,他们身披铠甲,手持长矛,神情肃杀,这些大多是经历战场的老兵,眉宇间透露出那种不怒自威的气质,让世家大族的耆老们有些胆寒。
未央宫内,音乐悠扬,但常见的舞姿翩翩的宫娥此刻却一个都没见到,刘义真身着华丽的绛红色宽袖长袍,长袍上绣着精致的登山纹,腰间束着一条镶玉的皮带,玉带扣上镶嵌着一颗蓝宝石,再加上自己那青涩帅气的脸庞,每一个见到他的人,无不感慨一句,真乃天人也。
但看着偌大的宴会厅,却没有歌姬伴舞,刘义真面子上属实有些难堪,自己前阵子为了削减开支,也为了稳定军心,给太多将士做了媒,还放归了一群年轻的宫娥,搞得偌大的皇宫就只有一些内官伺候。
妈的,早知道要搞这么大的派对,我就留上几十个能歌善舞的了,害得自己像个小丑一样站在大殿迎宾。
但是好在每个桌案上都有好酒,鸡鸭鱼肉应有尽有,还有乐队伴奏,虽说比不上东南士族玩的那一套那曲水流觞高雅,但对于北方这些士族那可算是此宴只是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毕竟大家被异族欺负的够呛,许多年没见过如此阵势。
只有些年龄稍微大一点老者,感慨道:“天朝盛况,汉家雄风,没想到这辈子还有机会见到。”
待众人就坐不久,刘义真便在一众留守长安的官员拥簇下,坐在了主位,一众耆老们起身请安,比较整齐的说道:“拜见刘刺史。”
刘义真摆了摆手,笑道:“诸位前辈,不必多礼,我虽是朝廷任命的刺史,但见识尚浅,诸位都是经历多朝、名满乡里的老者,按说是我向各位前辈行礼了。”言罢,刘义真站起身来向各位老者微微行礼。
这些老家伙哪里见过当官的如此做派?爱民如子,礼贤下士的溢美之词已经说遍了,剩下的也就只有感动。
刘义真见这些耆老们都成了自己的小迷弟,话峰一转:“我代天子守牧一方,自然要护得了一方的平安,但各位看我。”说着便转了一圈,笑道:“未及弱冠,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若上了战场,定是贼寇的刀下亡魂啊,我等能坐在这未央宫里,摆酒言欢,多要仰仗前方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啊!”
说罢,刘义真高举酒杯,说道:“诸位,我们共举一杯,敬那些为我们流血牺牲的将士们!”说完,刘义真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众人见刺史如此,自然都将杯中之酒喝完。
还未等放下酒杯,刘义真向内官刘乞使了下眼色,只见刘乞快步走到殿外,端来一张明晃晃的锦帛。
刘义真笑着接了过来,说道:“诸位安静!今日,天子传我诏书,让我代他表彰有功之臣!”
众人一听,有圣旨,都将耳朵竖了起来,特别是坐在前排的王镇恶、傅弘之等人,不久之前的恶战,他们属实立下大功。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关中初定,胡虏寇边,关中动荡,朕心甚忧。
幸有忠臣良将,英勇善战,百姓齐心,方得今日之胜利,国家之安宁。
宁朔将军、西戎司马、雍州治中从事史傅弘之,斩杀胡虏太子赫连瑰,战功卓著,擢升为右将军,封宁远县侯;
征虏将军、安西司马、冯翊太守王镇恶,骁勇善战,率精骑大破赫连勃勃,擢升为左将军,封龙阳县侯;
桂阳县公、雍、秦二州刺史、安西将军刘义真,知人善任,调度有方,擢升为镇西将军,加食邑两千户,晋封桂阳郡公;
沈田子、王修、段宏等十八人,擢升一级,赏千金。
钦此!”
听完刘义真宣读的圣旨,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这忧愁之人,自然是沈田子,若不是暗杀王镇恶,自己的指挥权怎能被刘义真剥夺呢,虽然得到封赏,但也仅仅是擢升一级,赏千金而已,但一想到若自己真的杀掉王镇恶,这胡夏大军如何抵挡,便不寒而栗起来,眼神闪躲起来。
慌乱之中,忽然发现刺史正一脸坏笑的盯着自己,四目相对之下,沈田子从刘义真的眼里看到了鼓励和期许。
王镇恶和傅弘之,这下直接从杂号将军提升到重号将军,还封了侯爵,自然欣喜若狂,和身边的同僚和世家大族的耆老们推杯换盏起来,一时间宴会大厅上洋溢着快活的气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正烘托得越来越热烈起来,刘义真见时机成熟,忽然掩面痛哭起来。
正在兴头上的众人,忽然有些懵逼,有些喝醉了的还小声嘀咕道:刺史莫不是有什么疾病吧,怎么突然掩面痛哭,难道是身体哪里不适?
王修见刘义真掩面伏案痛苦,立刻上前询问:“刺史,今日这等喜事,何故掩面痛哭啊?”
刘义真却不搭话,只是一味的啼哭,大殿之上的众人,都被刘义真的哭声打断了说话,众人皆看向刘义真。
等了好一会儿,刘义真逐渐止住啼哭,开口道:“我是伤感,伤感这样的日子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再有了。”
众人一脸懵逼,不知道刺史何出此言,特别是那些世家大族的耆老们,甚至觉得是这个小毛孩刚刚饮酒过多,说得醉话。
“刺史,您喝醉了,只要我天朝雄狮守卫长安,这关中之地就是百姓们安居乐业的天府之国!您就是给我们带来好日子的人啊!”说话之人,正是京兆韦氏的族老韦祖思,此人拒绝过后秦姚兴的征召,隐居在乡里,此次也是多番邀请才请得他出山。
这马屁功力虽然生疏,但好在真心实意的拍马屁,刘义真摆了摆手,抽泣道:“关中战乱频仍,民生凋敝,我大军驻扎在关中,虽能守一番平安,但民力有限,奈何供养我大军资费弥重,我怎能让百姓来担负我大军的一应开支呢?”
“刺史,您真的是爱民如子啊!”韦祖思继续拍马屁道,“您如此爱民,真乃我关中父老之幸事!”
众人见韦祖思又拍上了马屁,唯恐自己不及,便纷纷拿出例如爱民如子,与民同乐之类的溢美之词,扣在刘义真的头上。
刘义真那个郁闷,难道自己这个戏演过了?我这说的核心是大军缺粮,你们怎么给理解成爱民如子了。
“诸位抬爱了,我是说,现在关中百姓民生困苦,我大军军粮开销甚重,那啥军粮开销大,你们明白?”
见刺史说话如此直白,这群世家大族渐渐开始有点懂了。
韦祖思装糊涂的说道:“刺史,后秦横征暴敛,姚泓府库充实,难道不够大军开支?”
刘义真真想问候一下韦祖思的祖宗,一拱手,对诸位说道:“诸位难道不知道,长安城破之时,姚泓命人焚毁府库,数十万石粮草和各类金银珠宝都化为乌有!”
韦祖思听完不再说话,各世家大族的族长、耆老们都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见无人搭话,刘义真继续说道:“诸位,我晋军刚入长安时,确实骄纵狂妄,但好在没多久,我就对王长史和沈将军说,治军要用重典,言必信,行程必果,赏功罚过,时至今日,你再观我大军雄风,那是如何?”
“威武雄壮!王者之师!”众人和稀泥般附和道,可依旧没人开口提粮草的事情。
刘义真见暗示、明示这么久,这群王八蛋依旧是油盐不进,便直接说道:“我大军驻扎关中日久,我命人统计过军中粮草,尚不足支撑到夏粮上市,此次宴请,还希望各位世家大族的族长、耆老能捐赠点军粮,以解我大军燃眉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