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同殿为臣
登科前给予训诫的回答，最终有几人能够做到，又有多少人能贯彻终身，纵观今古，也不过寥寥数人罢了。
但不可置否的是，在今后逐渐被权利、名望腐蚀前，面对天子训诫的三元以及诸多进士，那些出身寒门的士子无一不是秉持着满腔热血为国为民，脱口回应天子训诫的话，也皆发自肺腑。
至于士族中人……
满腔热血抱负的士子或不在少数，可终归从一开始的目的性就不纯粹。
尤其部分士子，完全就是奔着家族利益，争权夺利去的！
所以对于这些信誓旦旦，且又冠冕堂皇的话，历代帝王都不知听了多少遍，更不可能因此就判定了一个人心性。
哪怕是欧阳靖这位登基没几年，仅仅主持过一届科举的年轻天子，同样深知这个道理。
不过……
高居龙椅的年轻天子眸光在三人身上扫过时，略微在苏瑾身上顿了顿，缓声说道：“君子慎独，不欺暗室，卑以自牧，含章可贞，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当养浩然正气，行光明磊落之事，克己，慎独，守心，明性，以克人自行克己，以容己之心容人。”
此番话，既书中所载‘卑以自牧，含章可贞’，三人自然清楚这位年轻天子是何意思，纷纷表态：“学生自当如此。”
欧阳靖颔首，继尔抬手一招。
那侯立旁侧的内官便快步上前，将朱笔染墨，用双手呈递到了天子手中。
这一步骤即所谓的金榜题名，须得由天子亲自执笔，在特制的黄榜上签下三元之名，并予以加盖传国玉玺，再交由近侍内官携带与三元会首一道离去，于左南门唱名，张贴公示。
也只有完成了这一步，三人那由礼、吏二部签发的文书，方才能够奏效，彻彻底底坐实三元之位。
……
待到停笔落玺，此番觐见也算是告了一段落。
由内官吹干墨迹，小心将黄榜卷起，一手托住拂尘，一手高举黄榜在唱声中向殿外走去时，洛诞宸、邹安、苏瑾也随之向欧阳靖行完三叩大礼，紧跟离开了恩科殿。
和来时不同的是。
此番因为有内官高托黄榜唱名，那些矗守于红毯两侧的禁军，在几人走过时，纷纷握拳击砸在了胸口甲胄，再加上经久不歇的鼓声，宛如响彻天穹的雷鸣，欲要将那几日都不曾散去的乌云击溃。
就连那些在各门离去的礼官差使，也不断回归原位。
等到重新踏上水桥，距左南门仅有百步之遥时，原本仅有内官、洛诞宸、邹安、苏瑾的队伍，此刻已然多达上百人。
浩浩荡荡，尽显三元风光。
“礼。”
近侍内官于左南门前石墙站定，一甩拂尘，高唱。
不论是赶来围观一堵风采的商贾百姓，士子官员，还是仪仗队列，或左南门禁军，皆在近侍内官一声‘礼’中，齐齐躬身作揖。
这不仅是对三元的祝福，更是对天子的尊崇。
而身为主角的洛诞宸、邹安、苏瑾，则无须回礼，只需淡然受下便可。
接着。
近侍内官又一甩动拂尘，将高托在手中的黄榜缓缓展开，唱道：
“奉天子诏，宣德五年，策天下士子洛诞宸等三百七十一名。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同赐进士出身，沿名递进，故兹告之。”
话落，众人行礼高呼，“谢陛下恩典。”
仪仗队列中早已准备好的礼官，此刻也手捧金纹黄葛长轴来到石墙前站定，等到近侍内官将手中由天子亲笔签下三元之名，并加盖传国玉玺的金榜张贴最左侧后，再由他们将标注所有士子排名的金纹黄葛长轴展开，使其两端卡于墙体凹槽，予以公示。
虽说较之上次上榜人数少了两个，大家对结果也是心知肚明，可事关排名变动，所以在张贴三元金榜时，还须得将重新其余士子公之于众。
即便这些士子早已知晓自己排在何榜何名，若是递进，又会排在何榜何名，但在金榜张贴后，还是忍不住围上前亲眼一睹。
毕竟排名靠前一位，也就代表自己将来能在官场走的更远一些。
“三位官人，咱家就先告辞了。”
“明日朝会，还望切莫忘却了时辰。”
在其他士子围观上前观看金榜排名时，完成任务的近侍内官也笑眯眯向三人提出告辞。
“多谢内官提点。”
宰相门前七品官，何况是天子近侍？面对近侍内官的提醒，饶是洛诞宸这等孤傲清冷之辈，也不曾如登科楼面对二品大员时那般态度，规矩行上一礼，以示感谢。
然而就在三人目送近侍内官远去时，洛诞宸却忽地没由头来上一句：“似乎陛下对你颇为关注啊。”
邹安闻言，略带深意看了苏瑾一眼，问道：“洛兄此言何解？”
“何解？”
洛诞宸将投往近侍内官远去背影上的目光收回，落向邹安，那对不含任何波动，却又仿佛看穿一切眸子让邹安很是别扭，直到许久，洛诞宸才笑了笑，“只可惜还有些不够。”
“不够？”
“不够。”
洛诞宸摇摇头，尔后看向苏瑾，“平心而论，洛某还是很希望与你同殿为臣。”
苏瑾笑道：“苏某亦然。”
当初在大理寺的短暂交锋，也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洛诞宸此番忽然开口，苏瑾自是墙出这位状元郎所谓希望同殿为臣，实则为了什么。
但对此一无所知的邹安，却深深皱起了眉头。
待洛诞宸翻身上马离去后，方才扭头问向苏瑾，“苏兄，你们这是？”
苏瑾叹了口气：“或许是我让他升起了不小兴趣吧。”
回想起洛家暗地有调查过苏瑾的举动，邹安不疑有它，再加上洛诞宸性子，最不屑于做出那些以势压人的举动，此番提醒倒也说的通。
念及至此，邹安心头疑虑也随之淡去许多。
“苏兄安心，虽不知洛诞宸所言是真是假，但他既选择出声提醒，那么多做些准备终归无害，待此番归去，邹某便会将此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禀报。”
听到这话，苏瑾脸色方才好看了些，“多谢邹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