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果然是她想多了
周长史听得有些难受：“老臣总觉得您和他不至于此……”
赵长欢何尝不愿意这么想，只是人总得面对现实，她安抚地拍了拍周长史的肩膀，又摆摆手示意他赶紧回去，这才抬脚往前走，周长史却又追了上来，赵长欢脸色一肃：“你怎么不听……”
“老臣没别的意思，”周长史连忙开口，没给她骂自己的机会：“这不是想着您以前那么挑嘴，怕北境的饭食粗糙您吃不习惯吗？”
赵长欢无奈，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看她，她难不成长了一张挑食的脸？
“我都多大了，早就不挑嘴了。”
周长史满脸的不相信：“当着老臣的面，您不用嘴硬，你什么样老臣还能不知道？就拿这个米来说，都是贡米，煮饭你就非得吃竹溪米，熬粥就得用花田，那豆浆，不滤七遍您都嫌硌嗓子，还有那鸡，烤鸡必须得是……”
“停停停。”
赵长欢额角跳了一下，一把抓住了周长史的胡子，语带威胁：“我说我现在已经不挑食了，听见了吗？”
周长史张了张嘴，赵长欢一拽手里的胡子：“这胡子你还想不想要了？”
周长史连忙认输：“不说了，不说了。”
拔他胡子这事儿，赵长欢小时候没少做过，他记忆深刻且教训惨痛，顿时不敢再多言，小心翼翼的拽回了自己的胡子，宝贝似的捂着灰溜溜的走了。
赵长欢看着他走远，这才摇头笑了一声，这老头还真让她吓到了，经历了这么多，她哪能还和小时候似的不懂事呢？
毕竟现在，没有闯祸的资本了。
但有件事她没撒谎，她的确不挑食了……下次有机会，一起吃个饭证明给他看吧。
她略有些无奈地笑了一声，正要抬脚继续走，胃里却窜起来一股针扎似的痛楚，她猝不及防低吟一声半蹲在了地上，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这是饿过头了。
苏家刚被抄家的那段日子，她们食不果腹，一家四口又老的老，小的小，她总不能只顾着自己吃，许是这饥一顿饱一顿的太伤身，就落下了这个胃疾。
她忍着疼加快脚步到了云居，祖孙三人已经说笑着动了筷子，气氛颇有些热烈，但她的脚步声一响起，三人就一起闭了嘴。
赵长欢假装没察觉自己的格格不入，拉开凳子正要坐下，苏祖母就将空着的汤碗往前一推。
赵长欢动作一顿，苏祖母这个人讲究，哪怕已经是庶人之身，赵长欢在的时候，也是非要讲究一些规矩的。
这净手，盛汤只是最寻常的。
苏明霜站起来：“姐姐刚回来也该累了，我来吧。”
苏祖母连忙捂住碗口：“做什么要你来，她是长姐，合该照料长辈弟妹，这是她的责任。”
赵长欢有些想笑，什么长姐不长姐，责任不责任的，说到底，是苏祖母不舍的使唤自己的血脉。
她也没和对方纠缠，抬手拿起空碗去盛汤，苏祖母这个人牙口不大好，一向偏爱汤里炖的软烂的食材，尤其是这样的鸡汤，所以赵长欢十分贴心的给她盛了一碗清澈见底的汤，一块肉都没有。
等碗被放在苏祖母手边的时候，苏祖母脸刷的就黑了。
赵长欢一笑：“祖母上次不是说上火吗？吃不得窝头，要吃素面，这次我可记住了，这汤水，下火。”
苏祖母被噎了一下，一时拿不准她是真的在关心自己，还是在故意为难，可提起她偷吃的事儿，她到底还是有些心虚。
他们穷困，赵长欢连窝头都不敢吃饱，她却拿着私房钱去吃面，多少是有些说不过去。
她没底气计较，只瞪了一眼就作罢。
赵长欢视而不见，低头去吃饭，却没想到只吃了一口她就愣住了，这米……
“这是竹溪米啊。”
苏明霜惊喜的声音响起来，算是验证了赵长欢的想法。
她的味觉没有出问题，这的确是她打小就喜欢吃的竹溪米。
事情还真是巧，刚才周老还挤兑了她煮饭只吃竹溪米，现在竟然就吃到了。
可是这米产自南方，北境又在大昌极北，这相隔数千里，付阙是从哪里弄来的？
而且，她明明记得，付阙对这些花费大量人力物力才能拿到的珍贵贡品并不怎么瞧得上，都是用来饱腹的东西，他宁肯拿这一斗竹溪米，去换百斗珍珠米。
怎么现在，王府里却备上了呢？
是凑巧还是付阙如今做了诸侯王，性子就变了？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是……
她不自觉攥紧了手里的筷子。
苏家三人谁都没有在意她的异样，苏祖母低头尝了一口那晶莹剔透的米饭，脸色也惊喜起来：“还真是……王爷真是太有心了，竟然连咱们吃什么米都知道。”
赵长欢翻飞的思绪一顿，苏家吃的是竹溪米？
她心口莫名一滞，许久才侧过头去看苏明霜，语气有些复杂：“苏家吃的……是这种米吗？”
苏明霜用力点头，声音里都是怀念：“是啊，我小时候就吃呢，我最喜欢这米了，不用菜我都能吃一碗。”
赵长欢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原来苏明霜这么喜欢……
她略有些嘲讽的笑了，她果然是想多了……她怎么敢往那方面想的呢？
付阙都没认出她，怎么可能做这种投其所好的事……就算认出来了，他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那个人对她的喜好，从来都不在意。
可他却知道苏明霜的，昨天才来的人，今天早上他就什么都知道了……
她垂下眼睛，盯着那晶莹剔透的米饭，却迟迟没能吃下第二口。
苏明霜忽然拽了拽她的衣角，赵长欢回神，抬头的瞬间就将异样都压了下去：“怎么了？”
苏明霜献宝似的凑近了些：“这米熬粥更好呢，又软糯又香甜，姐姐你一定会喜欢的，明天早上应该就能吃到了。”
这一点她们是不一样的，熬粥她更喜欢花田米呢——
但应该吃不到了，这竹溪都是沾了旁人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