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你的风吹到了兰亭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2章 血染六洞河

画舫有美酒山庄的春燕楼一般高大,在六洞河中惬意地躺着,任静静的河水将它带向回家的路。

舫中除了李长霰和管家阿四之外,还有十个护卫、四十个在船下一层忙活的船夫,另有在舫中嬉笑追逐的妙龄少女,她们个个衣装靓丽,容光焕发,花枝招展,希望能博得公子一笑。

据盘点,沉迷三样东西容易让人对情情爱爱失去兴趣,书法是第一。

“真闹腾!”李长霰瞥了一眼舫中上蹿下跳的姑娘们,像骂调皮捣蛋的孩子似的。

“还不是公子您对她们太好,否则谁敢多出一丝气儿啊?”老管家满脸和气,七月的阳光洒在眼角的皱纹上,使他显得格外慈祥。“不过公子,离大夫人寿辰还有一个多月,咱们现在出发,是不是太早了些?您不是很讨厌霈城吗?”

“我想长霓了……”他的脑海中,悄悄浮现出一个小丫头的面容,这使他的内心柔和了许多。

“四叔,”只有他们俩人的时候,他往往这样叫阿四,“你说,我是不是太懦弱无能了?”

阿四低了低头,没有回答。

“我时常在想,若母亲还活着,我的处境会不会好一些?!”

“公子,这样的问题,不是老奴能回答的。”

李长霰忽然爽朗一笑,“罢了,不提这些事,影响心情。你看,今天天气真好啊,惠风和畅,万籁有声,正是兰亭诗意!”

老管家会心一笑,只一挥手,便有两个侍女将青玉案抬了出来,上面随即摆上了笔墨纸砚。画舫中的姑娘很多,却只做一件事,那就是把文房四宝准备好,随时候用。

瑶琴只管凄凉地,浪荡浮萍乘醉归。

寥落秋英天地小,芙蓉摇曳雁孤飞。

李长霰边吟唱边写,阿四在旁眨巴着眼睛,“好诗啊!字也绝美!公子的《兰亭》笔法,已臻化境,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忽然“嘀嗒”一声,一滴暗红的液体滴在“天地”二字的连笔上,李长霰心中陡然不快,刚想臭骂一声,背后却传来“啊”的一声惨叫。回首看时,一个穿着柳黄罗裙的姑娘从画舫三楼掉入了六洞河中,大家还不明所以,没有反应过来,一块红色的云团已从河下升起,并迅速蔓延开来。

画舫之上顿时鸡飞狗跳,哭爹喊娘,乱了起来。两个、三个、四个,姑娘们纷纷落水,从船下一层跑出来的船工也突然被暗器打穿了脖子,掉进了河中。血红很快就包围了整个画舫。

“怎么回事?”李长霰对着管家疯狂大喊,阿四却手足无措起来,对此他根本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在画舫前进的方向,此时泛起了一阵诡异的墨色涟漪,并很快跃出河面,成了一堵黑色云墙,向画舫逼近,大有吞没之势。

十名护卫同时拔刀,挡在李长霰面前,可他们坚持的时间,并不比姑娘们更长久,有的直接倒地,有的站立不住,窜下了六洞河。

血珠溅在他新写的绢布诗上,青玉案被护卫们挣扎的身体撞飞多远,装着《兰亭序》的绢布匣从案下的抽屉中滚落出来。李长霰一慌,下意识地向后跳去,准备拾起绢布匣,可是手指还没触碰到匣子,一阵剧烈的疼痛就从手部传来,他不得不立刻缩回手来。

一只黑色大手裹着黑云,从天而降,捡起了绢布匣子。

此时,黑色云墙掠过了画舫。他这才看清,画舫上站满了戴斗篷的黑衣人。周围很快就安静了下来,这意味着,护卫、船工、姑娘们,无一幸存。连河面的挣扎扑腾声都消失了,一具具尸体像红色浮萍一样漂着。老管家吓得瑟瑟发抖,扑向李长霰,试图护着他。

“我的匣子……”李长霰带着哭腔叫喊着,眼睛直直盯着夺走匣子的黑衣人。

阿四大吼一声,使出全身力气抓向绢布匣,可手还没碰到匣子,头颅已经离开了瘦小的身躯,“嘣嘣”滚到了李长霰的下巴前。他呆呆盯着阿四的眼睛,那眼睛睁得大大的,却再也不会眨巴了。

“这天下至宝,岂能落到你这种废物手中!”

“杀了他吗?”

“毕竟是霑侯的儿子,杀了会有麻烦,留着吧!”

突然,一阵江风带着血腥气,灌满了舫舱。

“哈哈……”是铁痕的笑声,“不杀他,就没有麻烦了吗?”

一道黑影踏着河面的残荷,掠过江面,出现在画舫顶上。几道紫色电光倏然四射,十余个黑衣蒙面人便应声落水,他们和刚刚被他们杀掉的人一样,毫无反抗之力。

“你是……你是……”

铁痕身影一动,黑铁面具一闪而过,黑衣蒙面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紫色电光爆得尸骨无存,只有一些血肉渣子飘向河里,像是洒去喂鱼的饲料。

“指骨错位三处。“铁痕抓起李长霰的手腕,沙沙话音,比剑锋更冷。

“咖嚓”几声,指骨复位,疼得李长霰大叫不止,眼泪花子喷涌而出。这样的疼痛,又让他想起了十三岁那年,自己躲在美酒山庄临摹《平安帖》,李长霖却非要和自己摔跤,不到一杯茶的时间,他的左手肘关节就脱位了。可是李长霖有亲娘护着,李长霰只能在父亲面前说是自己不小心搞的。事情云淡风轻揭过去了,可那种痛感,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你……你怎么现在才来?快……快把匣子追回来,我看到他跑了!”

“我只负责你不死,别的,我可不管。”铁痕却阴沉沉地说着,话中甚至还带着点讥笑。

“你说什么?那可是……”铁痕的话让他格外吃惊。若说三天前他震伤自己是出于防备,是自己冒犯了他,可今天呢……

“你的命根子,可是与我何干?再说了,再过一个月,还不是要献给别人,以换取你的苟活?”

李长霰忍着剧痛,用左手把刚刚写的绢布揉成条,将右手固定起来。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现在才出现?”他撕心裂肺地吼叫着,也是第一次以这样的态度对铁痕说话。

“我说过,我只能保证你活着,至于别人的生死,我不在乎,也懒得管。”

“你真是个冷血无情的人,野兽……你是野兽!如果你一开始就出现,他们就不会死!你……你是帮凶,是你害死了他们!”

铁痕却一声冷冷的长笑,“公子这话就说错了,这些蒙面黑衣人杀了你的护卫,杀了你心爱的姑娘们,杀了你的船工,杀了和你朝夕相处的老管家,他或许是这世上唯一真心爱你的人吧!可是,你不去追究是谁杀了他们?为什么要杀他们夺走《兰亭序》,却反而来怪我!这是何道理?可笑!你怎么不去怪你那雄霸一方的侯爷父亲?怎么不怪他没有派重兵保护你?你甚至也不怪自己太懦弱、太无能,手无缚鸡之力!哈哈……我不仅知道会有人来半路猎夺《兰亭序》,我还知道这些人是什么人,他们抢《兰亭序》的目的为何?”

“什么……”此时此刻,李长霰脑子乱糟糟的,他不知道现在该以什么为重,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虽然他一直活在家庭不睦的阴影下,活在权利交锋中,在夹缝里生存,可他毕竟是霑侯之子,从来娇生惯养,一直过着富贵的生活,何曾有过这样的经历?现在,他只有嚎啕大哭。

“怪我……是我害死了他们……”

“三年就要到了!这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你怪我也好,恨我也罢,我都不在乎,因为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这三年,我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这世界,就要迎来比今天画舫之上更可怕的暴风骤雨。而下次死的人,就可能是你了!”

“我求你,帮帮我,三年还有十多天,我记得,十多天,你帮帮我,我不敢怪你!现在,只有你能够帮我!”

“帮你什么?夺回《兰亭序》?你不会如此愚蠢吧!是我将它从辩才和尚手里抢过来送给你的,现在被人抢走了,我再去抢回来,没有问题,可是,你守得住吗?”

“不!我现在希望,你能帮我变强!”李长霰血红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一丝怒气,一丝无力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