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骑士
浓雾愈大，让人几乎看不清身边的同伴。
那雾中的鸦啼声也在雅各布与那蓝焰鸦眼对视后，停下了。
一切都陷入了寂静，没有风，也没有虫鸣。
“走吧。”雅各布深吸一口气，踏入了村庄的范围内。
两人紧随其后。
一道波纹在三人身旁回荡着。
就像是跨过一道水幕，进入了一个，传说中的理想乡。
这就是那个震旦商人朋友所说的，世外桃源吗。
雾气全被挡在了那水幕般的结界外。
金黄璀璨的麦田中，男人们在收割着庄稼；工坊内，女人们在缝补着旧衣；农舍前，小孩儿在嬉戏玩闹着。
村庄中心，一座大宅耸立。
在一片低矮的农舍中鹤立鸡群般显眼。
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当然，如果让雅各布忽略掉这些人的衣着完全不是基斯里夫风格，而是巴托尼亚风格，并且现在的季节也不是作物成熟的季节，或许也能让他稍微困惑一下。
这不是基斯里夫式的农田，而是，巴托尼亚式的农庄。
雅各布年轻时曾去过巴托尼亚传播神王的信仰，自然也去过巴托尼亚的农庄中。
那里的农作物长势比贫瘠的基斯里夫冻土上，长出的作物好太多了。
这种现象他以前见过，那些不甘于永恒沉寂的灵魂，执念过于深重，滞留世间则会形成一种幻境。
但像眼下这般纯澈的，他没见过。
他只在经文里看过那些圣者的故事里提到过。
按理来说，巴托尼亚的一个农庄一般会为一个骑士服务。
那骑士可能就是这场幻境的症结，而骑士大概率就在那大屋内。
当然，他们来这儿的目的不是超度亡灵。
他们，是来找这亡灵问话的，问它如何离开这片迷雾树林。
虽然这个概率并不大。
毕竟这片浓雾与混沌有关，与奸奇有关。
这让雅各布不得不多加考虑这项行动的风险与收益。
“嗯...这里的气味儿，让我很不爽。”努恩面露不耐。
这幻境的屏障倒也为他们提供了一丝喘息的机会，以免被外面的浓雾吞噬。
就在雅各布准备带着他们向幻境深处探索时，他怀里的那颗紫色水晶突然有了反应，开始了震动。
他赶紧取出了水晶。
那水晶里的黑色小蛇伸直了身子，朝着那大宅的方向疯狂撞击着。
也就是说，那里有恶魔的适格躯体。
至少也是一部分素材。
这给了他不得不去的理由。
三人立刻动身前往大宅。
一路上，那些村民，或者说，巴托尼亚的农奴们热情而自豪地朝他们打着招呼。
就像他们也是骑士一样。
然而，由于他们的本质是虚假的，只是一个死者的执念，他们此刻沐浴的骑士荣光也同样虚假，亦是那骑士的幻想。
三人很清楚这些农奴的本质，没有搭理这些农奴。
然而，作为斥候的莉莉，敏锐地捕捉到这些‘虚假’的农奴，似乎对他们的无视有了反应。
他们似乎耸了耸肩？
雅各布叔叔不是说幻境里的一切，都只是流水线上的机器，只会那几种既定动作吗？
莉莉看着前面的叔叔正全心全意地关注着水晶，没太在意这个现象，便没有多嘴。
而努恩作为猎手，早就发现了，只是他不说。
他没感知到危险，他们的关系也只是路人，仅此而已。
村庄不大，他们没走几步便来到了大宅前。
黑蛇撞击突然变猛，震动感传到雅各布手里。他差点没握稳，赶紧把水晶塞进了胸甲中。
咚咚咚———
他敲响了宅子大门。
“请进。”
片刻后，大门的锁自己搭下来了。
雅各布顺势推开门。
门内，是金碧辉煌的大厅，光线充足，和雅各布曾经经历过的闹鬼宅邸完全不一样。
此时，他等不及了，完成救赎的机会就在眼前！
他没等大宅主人发话，便抬起了脚。
“嘿！有客人来了？”一个雄浑的声音从雅各布的落脚点处传来。
啪！
“啊！真是个无礼的客人！”那个声音发出一声惨叫。
雅各布赶紧把脚移开，向下看去。
那是一个躺在地毯上的人，身上裹着棉甲，披着半套板甲。
刚刚他正踩在这人毫无防备的腿上。
而他毫无遮挡、平平无奇的脸上，有着数道红线。
“您好？要我...扶您起来吗？”雅各布礼貌地问候道，象征性地提供帮助。
“啊！不用麻烦您了！感谢您的好意！就这样躺着让我感觉非常舒适！”此人用一种近乎咏叹调的腔调回复道。
怀里，那条紫水晶封印着的黑色小蛇，正朝着这名骑士的方向撞击着。
雅各布基本可以确定，这就是他要找的骑士。
“不过嘛...我想请你帮个忙。”骑士有些难为情，扭捏地说道。
“可以帮我把盔甲取来吗？我...我不太舒服，想在地上躺会儿。”
“行，您先休息吧，我来取。”雅各布低头对骑士说道。
随后，当他再抬起头时，地面上出现了许多板甲部件。
之前他看的时候明明地上没东西！
不过，无伤大雅，三人一同替这骑士穿好了甲胄。
但在这个过程中，努恩受不了那种神圣的气息，先行退到了屋外。
在雅各布的搀扶下，骑士重新站了起来。
最后一块甲胄被雅各布披上，骑士剑被莉莉递到了它的手中。
“朋友们...非常感谢...”几乎是一瞬间，他的声音便虚弱了下去。
他的盔甲开始破损、发黑。
鲜血从他盔甲的缝隙中、破损处缓缓淌出。
这场幻境开始崩坏，金碧辉煌的大厅开始迅速破落，装饰物脱落，就连房间的大小都难以维持，迅速缩小着。
雅各布回头，那片麦田开始枯萎，土地就像是被烧过一般焦黑。
但那些农奴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还在继续着他们之前的动作。
就好像，雅各布他们与农奴所见的，是两个世界一样。
“我...我快坚持不住了，朋友们。”这名骑士重新倒在了地上。
不过是散着的。
他的尸体，连带着盔甲被剁成了数十块，散落一地。
雅各布之前在幻境中的行为，不过是将他的尸体拼凑好。
这座大宅也恢复到了真正的模样，就是一个稍大一点的谷仓。
但骑士尸骸的后面，破败的谷仓深处，是数十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我...我无法...再维持..下去了...”
“请...赐予我们...解脱...”
“不要让我们...落入那些邪魔...手中...”
谷仓外，那些巴托农奴此刻，全都成了基斯里夫打扮的农户。
他们浑浊的双眼，正注视着雅各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