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最后的陈情
荠菜洗净之后要用热水烫下，这样能去除荠菜的苦味，然后细细切碎，和五花肉切的臊子混在一起。
五花肉也有讲究，如果是纯肉的，要七分瘦三分肥，如果是荠菜的，要六分瘦四分肥，这样包出来的馄饨才香。
拌好的馅料加点上盐和香油，取出一筷子放到馄饨皮中间，只见王翀把馄饨皮一折，两只手各捏着一角，中指一顶，一翻，一个元宝馄饨就做好了。
“小官儿，你这椅子还蛮舒服的嘛，哪儿买的？”
赵童儿坐在躺椅上，前后颠了颠，这一晃一晃的和荡秋千一样，又能坐又能躺的，不错，不错。
“我找人自己做的。”王翀把馄饨下到锅里，拿勺子轻轻搅了下防止粘锅，心里恨恨的想到，“我还能做合欢椅呢，你要不要试一试，怎么黏上你这么个牛皮糖了。”
“小官儿，你别以为我是想吃你的馄饨，本来我付了银子，你就要把实情都告诉我，这唐潘氏和郑双~”
赵童儿见王木端着一碗馄饨出来，那股荠菜和肉混合在一起的香味钻进她鼻子里，让她一下子坐了起来，刚要伸手去接，没想到王木从她身边走过，朝门房那边走去。
她傻在当场，这~不是给我的？
“尊老爱幼，马伯年纪最大，让他先吃。”王翀端着一碗馄饨放到天井的桌子上，说道：“这是你的。”
赵童儿朝桌上看了看，若无其事的说道：“音儿，你先吃。”
桑音咽了下口水，眼巴巴的看着馄饨说：“小姐，你先吃吧。”
“让你吃你就吃，口水都流出来了。吃！”
“哎。”桑音跑到桌边坐了下来，舀起一只馄饨咬了一口，眼睛眯了起来：“小姐，好吃。”
赵童儿嗤了一声，侯府什么好吃的没有，一碗馄饨再好吃能好吃到哪里去，你这丫头就是没见过世面。
“小官儿，下一碗是我的了吧？给我多加两个啊。”
她朝灶房里喊着，头上的金簪子晃动着，在夏日最后一抹余晖下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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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肉鲜嫩，荠菜爽口，加上馄饨汤里麻油的香，一碗馄饨让赵童儿吃的不亦乐乎。
喝完最后一口汤，她把勺子放下，说道：“小官儿，没想到你手艺不错，比天香楼的好吃。对了，你最后那两个问题为什么要这么问？是不是想救郑双和唐潘氏？”
“县主，你觉得郑双该不该死？”
赵童儿想了想，说道：“我觉得不该死。”
“那唐德该不该死？”
“唐德虽然对唐潘氏不好，但也不该死。”
赵童儿说到这里也愣住了，杀人偿命是天理，唐德死了，郑双就应该抵命，但郑双如果判死，她又觉得有点不应该。
“情理法，站在法这一边，郑双设计杀死唐德，又栽赃成旭，他就应该判死，但站在情这边，他杀唐德是为了解救唐潘氏，那么他就不应该死，就看你站在哪边了？”
“你站在哪边？”赵童儿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王翀是大理寺丞，他当然是站在法这边。
王翀仰着头转了一下脖子说道：“我站在自己这边，来京城之前，我在沭阳破了一个案子，县主知道吗？”
赵童儿心虚的说道：“我怎么会知道？什么案子？”
“凶手把自己丈夫关到了书房里，然后活活饿死了他，最后我靠一张白纸破的案，当时我觉得这个凶手很阴毒歹毒，但是我后来看到了她的口供，和唐潘氏很像，丈夫总是毒打她，那时我发觉可能做错了，不是说我案子破的不对，是断的不公平。”
赵童儿托着下巴听着王翀的话，一个老者站在门外也在静静听着。
“县主猜的对，我是想救郑双和唐潘氏。”
赵童儿疑惑的问道：“你要救他，为什么一开始要把这个案子翻过来呢？”
“我一直认为对错要分明，错了就要认，所以我要揭穿郑双，因为他做错了，而且成旭是无辜的。”
“我要救郑双，是因为我觉得他不该死，如果他只是想和唐潘氏在一起而杀的唐德，那么他们就是奸夫淫妇，我肯定不会救他。”
“我亲自去打探过，唐潘氏说的都是真的，还有很多她没说，比如唐德把她脱光了绑在柱子上打。唐潘氏自己还寻过短见，被发现之后，又是一顿打。”
“郑双为了救唐潘氏，选了风险最大也是最错的一种方法，今日堂上，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就是为了不连累唐潘氏，说明此人重情，能为了一个人而去死，这样的人死了，我的良心稍稍有些过不去。”
“每个人都会死，病死、老死或者被人杀了。有些人死是喜剧，有些人死是悲剧，郑双当然可以死，他死了我觉得是个悲剧，对唐柳氏来说也是一个悲剧，这个案子已经很悲了。”
“人说法不容情，才显得公道，如果公道之下是个悲剧，那公道意义何在？只是为了让看客们心里舒服？我觉得法要容情，才是真公道。郑双拜了我一下，我便帮他一次，其他两拜，我受不起。”
赵童儿恍然大悟：“所以你故意问郑双当日是不是想和唐德说和离的事，就是想提示他，说两人因谈不拢发生争执，然后失手杀了唐德。再想起成旭说的那个故事，按照里面说的砍下头颅，陷害成旭。这样郑双最多是斗杀和诬告，命却保住了。”
王翀拍了拍手：“县主果然聪明，一点就通。”
“那唐潘氏怎么办？”
“我问她知不知道整个事情，她说不知道，那么她就是通奸，按陈律，这是要她夫君来提告的，现在唐德都死了，谁来告？”
“小官儿，你好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大理寺不止你一个寺丞，还有少卿，还有周大人，他们如果有人看出来的话，你怎么办啊？不行不行，我帮你找周大人去。”
王翀微微一笑：“他们没证据。县主，你问我站哪一边，我站自己这边，但凭良心，莫问前程。”
门外的老者听到这里，转身走到巷口，上了一辆马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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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四，大理寺给出了本案最终判词，最后一句为：
“郑双与唐德因和离之事相争，郑双失手捅杀唐德，又诬陷于成旭，判郑双刺配河州镇北军大营，十年归。”
又过了几日，在通山县主持下，唐老太太开出休书，唐潘氏直奔河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