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乐极生悲生乐
这里是城区七中课间篮球场（西北一）巅峰对决的现场。
距离预备铃响还有两分钟，距离真正的上课时间也就不过五分钟了！看吧，同学们都开始涌向教学楼，篮球场上挥洒汗水的孩子们也开始收拾衣服。只有这里！这里——高三428班的几个小伙子们正在与高一673班的天赋小子们以球对峙。
高一673班的少年们虽然年纪小，可他们的平均身高高出了高三少年们一个，半个……一个半头！尤其是内线坐镇的中锋少年，又高又壮，香肠嘴小眼睛大脸盘子大耳垂，发型是成熟的贴头皮斜刘海。没有人能在他的面前上篮得手。就连这现在持球的高一少年，都长着一米八五的个子。
与其对位的高三428班体育委员兼劳动委员莫清澄大脑正在飞速转动。
就差一颗球了，可双方已经来了四个回合，都已经气喘吁吁。
高一这一方面有一杀招是“小螳螂”。即3v3比赛中的最后一人，他腿长一般，可臂展惊人，有一手出色的抛投和篮板；缺点就是不会运球，莫清澄已经断了他三颗球。但是此时不能让对方空位把球传到他的手上啊。所以他指挥了王宇和马峥夹击小螳螂，反正内线巨无霸也压不住。
内线巨无霸虽然高，命中率可是不行啊，甚至都是板下。高三队也不是吃素的呀，还能再让你抢上不成——他动作极慢。所以他其实是个破绽。
所以现在的场上其实是控位之间的单挑。高一小子的基本功很不错，他叫吴玥，胯下运球一下接着一下，可就是过不了莫清澄，双方的体力都到了极限。此时场边已经没有人啦。按照以往的经验，怕是不出半分钟就要响铃喽。
更让莫清澄他们冒汗的是他们的班主任。周扒皮，你就想吧。咆哮发展被羞辱都是轻的，你就想吧。（如果被发现的话）。他们没记错的话这节课应该是温文尔雅的语文老师的课，他们可以抱着球吐个舌头，溜回去。语文老师大概会睁大眼睛，红着脸让他们坐下。
着眼于现在吧：胯下，体前，背后，胯下，体前，背后，胯下，体前，背后……吴玥都第几百次重复这套连招了。他自己也烦了，这次他想变一下。在他要体前变向的时候，他手腕一转——成了一个in&out——另一边的莫清澄也受不了了，誓要掏球成功：
当球即将运到自己的手指尖时，球忽的转了方向。莫清澄大喝不好：完了，他变招了。但来不及他多想，他发现这个内外运球的幅度一点都不大，自己只是手心够不着球变成了手背可以够到！于是他轻轻一拍，预判自己可以将球抢到的距离，开始往那个方向冲了。
球离了吴玥的手，他慌了，开始给莫清澄使暗劲，阻止他过去。这样球出界了，就是自己的球权。可这个暗劲啊，还是使得迟了，莫清澄一把抓住了球揽进了自己怀里。地上那么脏，球也不干净。所以野球场规矩有一条“贴腹”，谁抱住球球权就是谁的。吴玥也急了，想从他怀中把球抢来，篮下的巨无霸大声叫喊挥手要求，小螳螂还在王宇马峥身后期待跑脱包夹，地上两人抢作一团……
此时，上课铃响了。
两人站了起来。莫清澄拍拍身上的土，看着高一的孩子们。
他们也不说话，吴玥歪着头傲视着莫清澄。好像在说“高三狗，上课了，快认输滚回去吧。”
莫清澄看明白了他的挑衅。低着头走向三分线外要发球。
球架下面的柳语宁坚持不住了，甩下一句“我先走了”就匆匆离去。
吴玥抱着胳膊走到莫清澄面前，“不急嘛？”贱贱的样子后面的两个哥们也跟着傻笑。
“王宇接球！”莫清澄说。
他把球扔到王宇手上，王宇是个不错的射手，喜欢顶着人投，命中率忽高忽低。对面螳螂和吴玥两人过去准备盖他。大概已经想到了这球要回到自己手里，吴玥甚至高兴得笑了出来。
但莫清澄一个简单的跑位跑到王宇的身后，把球要了回来，伸手就投。
那球啊，在空中划出一个平极了的曲线，进了框，从前沿转了出来，正正打在篮板正中间，咕咚，进了。
吴玥瞬间没了笑脸。反之王宇马峥已经把莫清澄架了起来，三个人开心得原地打转。
“靠！”吴玥骂骂咧咧得走了，后面跟着他的兄弟，他还一脚把高三的球踢向了操场那边。
“阳寿球啊，阳寿球！”远方传来高一仔们一边跑一边不服的评价。
莫清澄腿都要软了，指了指球让王宇去捡。王宇还沉浸在那一球中，不断比着大拇哥。莫清澄摆摆手，心说也就那么一扔，谁进算谁的呗。
王宇要去捡球，可站着不动了。莫清澄心说坏了，遇见周扒皮了？还是主任？政教？都不敢抬头，轻轻拍着马峥的肩膀问怎么了。马峥一抬头，“害，没事，这不咱班的那个来了不久的自闭症吗”。莫清澄抬头，“自闭症？”。他打眼看去，这人衣着干净，瘦削的身材，漂亮的运动鞋，只是头发太长了，遮住了眼快要遮住脸。
“把球踢过来呗，姐妹儿”。莫清澄自作聪明，还觉得这女孩长得没有很女生，怕是不喜欢“小姐姐”这样的流行称呼，叫“姐妹儿”多亲热。
马峥赶紧拉住了他，“他是男的！”
“我怎么不知道！他在那儿坐着呀！真tm服了！”
“哎呀，就在第一排最里面啊，莫哥”马峥也急了。
“哦哦。”这下他明白了，第一排不是他们这些“班级渣滓”（周扒皮原话）的活动范围。话说这才来了没几天，就算来了一年也不会有什么交集！再说怕是介绍他来那天，自己睡着了吧。
莫清澄又收拾出一副笑脸，准备道歉。
可就在此时，那个篮球直勾勾得飞了过来，冲破了空气的阻力带着加速度直冲莫清澄的鼻梁骨，直接把他放倒在地。
他们都明白了，这里太安静了，只有远处教学楼的一点上课声，刚才马峥骂他自闭症，他听得真真的，他生气了。
王宇掏出了好多纸捂住了莫的鼻子。“莫哥，咱迟到迟的透透的了呀”。马峥的语气像是马上要尿裤子了。
莫清澄一面捂着鼻子一面用下嘴唇和牙缝挤出几个字来：
“怕什么！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大不了下辈子我们还是好兄弟！”
王宇也绷不住了。不知是被兄弟情感动了还是……
“再说了，他不是还在吗！”身边两个人点点头。
“哎！那边那个砸我那个……嘶（疼）……”
“你叫什么名字……”
空气依旧格外安静，甚至有点清凉。
马峥说：“他不理你欸，莫哥。”
“我知道！哎呦呦！我去……疼死了，妈妈……啊……”
“你别这样啊，我害怕……”王宇说。
莫清澄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看着身边一直搀扶着自己的好兄弟。一个五大三粗，身子扎实，怒视着那边的“坏人”，一个个子不高，却看着跟甘蔗一样单薄，拉链都是坏的，脸色惨白得害怕，就这位还顶着人投篮……于是，轻轻叹了口气，他说，“走吧走吧，回班吧。”
“哎呦呦，疼，咱慢点。”
他们走了。
刚才那个施暴者，坐在第一排跟一群木头学霸坐在一起导致本来就没朋友的他更没朋友的高欢，他蹲了下来，伸直修长的手，拍了拍这颗篮球。这球还真不好控制，动不动要脱手，他笑了。他独来独往已经成了习惯，因为总是转学，没有朋友能长久，索性就算了。
刚才他正在操场悄悄听自己带的mp3.。迟了，他依然闲庭信步。那是因为他一想到自己要低着头从所有人面前走到第一排，最外面的人一个个站起，自己走进最里面坐下……一想到就头皮发麻，索性就别想了。
他看到了莫清澄的进球，有点想笑。心说这怎么就这么有意思呢，现在还不走。（他没有打过篮球）他也确实听到了马峥的话，但其实没怎么在意。
他把玩着手上的球。他摸到了一团污渍一样的湿润，借着一点教学楼班里的灯光，他往前挪了挪，这是血迹吧！他突然想到了方才被自己砸到的同学，赶紧抱着球往班里走去。
与此同时，王宇探头看了楼道没有站着严阵以待的周扒皮。三人轻手轻脚路过别人班，有的班没关门，所有人不约而同得看着一壮一长两人夹着一个卫生纸捂着鼻子的蒙面人，应该是这比黑板上的智慧精彩吧。
他们来到了班上的后门了。轮到马峥探头。他们看到了一个坚定的笑容。
他们看向语文老师，眼神示意，一边弯着腰，表达歉意。语文老师却面无表情。
他们走向了自己的座位。柳语宁身子跟僵直了一样板正得坐着。
“哎，莫哥负伤啦，哎!”王宇轻声说。他也坐了下来，柳语宁里面是莫清澄的座位，可那里分明坐着人啊，还玩着手机！油头披肩发……这是周扒皮！
王宇噌得一下站了起来。莫清澄和马峥已经面无人色。
周扒皮放下手机，脸上的笑容消失。
“回来啦？”她的笑容咧到了后脑勺。
“还知道要回班呀？”这话说得，好像还能去哪一样。
“说话！”这一声直接吓得马峥松开了手，莫清澄差点趴在了地上。所有人齐刷刷回头，又在周扒皮的威视之下回过头去。
“高三了，高三了，知不知道这个阶段对于你们的学习，人生到底有多关键！”
语文老师不得不提高嗓门，把学生们的注意力吸收到前面来。“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
“你们一个个完蛋玩意一天天抱着个篮球还念不念辣！啊——”
“悟以往之不谏，知来者犹可追……”
这时高欢抱着篮球进了来。
“好啊好啊，你也开始跟这几个鬼混了是吧！”周扒皮彻底上火了。
高欢轻轻摇头。
她气势汹汹得走到了前排，想把高欢的桌子搬出来，才发现在最里面。他不得不回复冷静，指挥了两个男生。
“归去来兮，请息交以绝游；世与我而相违，复驾言兮焉求”。说完这句，语文老师彻底放弃了。
“你以后就跟这几个完蛋玩意一起坐吧！你将来可要考好大学嘞！有这几个废物一块！”说罢拂袖而去，从后门。
路过前门还不忘再观察一下有没有其他的躁动。
语文老师走过来，示意他们坐下。
“已矣乎，寓形宇内复几时？曷不委心任去留！”她又带着学生们读。
她轻轻揭开莫清澄的卫生纸。他疼得龇牙咧嘴。
鼻子已经成了黑紫色。
于是救护车来了把他拉走。
他躺在担架上，以独特的视角看着楼道的灯一个个过去。
马峥王宇和高欢在后面跟着。周扒皮也在。
路过高一年级，那几人正在外面罚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