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云巧预产期本该在五月，只是，小夏夏大抵是个急性子，偏偏在四月最后一天急吼吼要出来。

发动是在凌晨，只折腾了大半天，就在将将黄昏之际呱呱落地。

“呜哇——”

婴孩的哭声传出来时，云家人、毛干娘等已经提心吊胆熬了一整个白天，卫城更是在自家院子里转悠了不知几百圈。

众人刚松了口气，就听到里头产婆说了一声：“母女平安！”语气里少了一丝喜庆，却多了点心虚。

显然，这是怕自己等会儿拿到的礼钱要缩水，毕竟绝大多数人家都更愿意要男孩儿，尤其是头胎。

不过，她显然想错了卫家的情况。

因为地里活计不忙、也跟了过来等情况的云父略皱了皱眉，便放平了心态。

左右只是外孙，外孙子和外孙女都差不多。外孙女要是养得好，今后嫁到高门大户，倒也不错。

卫城压根不知道沉默寡言的岳父在打什么主意，只听这产婆说话不大爽利，便生了疑心，当即大步流星走过去，掀起门帘就要闯进去。

“怎么吞吞吐吐的？是真的平安，还是假平安？我娘子可还好？”

云母全程都在产房里帮忙，见状忙过来拦人：“哎呀，这产房血秽，你个男人跑进来做什么？”

卫城立马表示，自己不怕这些。

她只能换了套说辞：“好好好，巧儿她好着呢，就是有点脱力，睡过去了。真有事我还能瞒着你不成？你先出去，瞧这一身的臭汗灰尘，别冲着你媳妇！”

这话卫城果然听了进去，不再试图冲进去，只远远看了一眼床上，见云巧双眼紧闭，看着像是睡沉了，脸色有些疲倦，气色却不算太差，这才勉强放了心，配合地被丈母娘推出去。

只是，方才只在产房门口略略站了一会，就能感受到那股血腥气扑面而来，不禁让他心惊！

并非没见过比这更骇人的血腥场面，恰恰相反，他见的多了去了。可，置身于这副画面中心的不是旁人，正是云巧！

不多时，云母和产婆二人拾掇完里头，便抱着个小襁褓出来给众人看。

正打算把孩子先递给孩子亲爹卫城，结果，门刚打开，后者一阵风似的卷了过去，直接冲到床前，抓着云巧的手不放。

云母嘴角一抽，正要说点什么，却闻到一股淡淡的皂角清香，又见二女婿面上、手背上还有水珠，显然是刚刚跑去打水洗了把脸。

这时，床上昏睡过去不久的云巧慢慢睁开眼睛，冲卫城露出个虚弱的笑。

“巧儿，你受苦了！”男人低低说着，声音有些沙哑，还带着点鼻音，仿佛哽咽了似的。

云母神情有些复杂，眼底甚至透出一丝淡淡的嫉妒。

不是作为母亲，而是作为一个女人、一个妻子的身份！

想当年，她头胎生女，得到的可不是来自丈夫的温情慰问和关心，而是一句“不争气”的评价！

后来接连几胎都是女孩，丈夫的脸色就更难看了，还在世的婆婆骂得更难听。

巧儿这丫头，倒真是个有福的！

云巧整个人还处于脱力状态，软绵绵地瘫在被子里，几乎一动都不能动，要不是听到卫城的声音，她估计都要睡死过去了。

这种状态的她显然留意不到外界的变化，满心眼里只有眼前这个为自己红了眼的男人。

想到孕期卫城对自己的种种照顾，几乎将她养成了个废人，以及生产前这些天的笨拙宽慰，发动时着急忙慌将自己打横抱起跑到产房，放下自己后他却一不留神左脚绊右脚，险些摔了个四脚朝天的狼狈情状，云巧心头被一种暖融融的、看不见的东西填得满满当当。

她不想用这些跟前世种种做比较，那恐怕是对卫城的侮辱。

“卫大哥，咱们有闺女儿了，对吧？我好像听到有人说了一句‘母女平安’来着？”

“对，夏夏是个女孩子，被你猜对了。”

云巧轻笑一声，感觉扯到肚子有点痛，连忙不敢笑了。

“唉，咱家夏夏性子闹腾，还真是个女孩子啊。不知长得像你，还是像我？”

卫城洞察力敏锐，如何看不出她的不适，只能睁着眼睛说瞎话：“都像，好看得很。”又忙不迭关心她身体，要让外头同样等了一天的甄思求进来替她把脉。

“我没事，生孩子都这样~”

云巧说着，忍不住又打了个呵欠，眼皮开始往下坠。

昨晚入睡没多久就发动了，相当于昨天晚上没睡觉，今天又折腾了一整个白天，中途也只吃了两口糖水鸡蛋补充体力，早就困倦得不行。

卫城便不再扰她，哄着她安心睡过去，小心翼翼掖好被角，这才轻手轻脚走了出去，示意甄思求进来诊脉。

自家有关系亲近的大夫，媳妇生产这种重要时候，自然不能等真出了事再去请大夫。云巧昨天夜里发动，卫城今天天刚亮就冲去甄家，将甄思求拽了过来。

甄思求早料到有这么一遭，近来睡得也早了些，不然，一大早被他弄过来肯定得打瞌睡。

在卫城灼灼注视下，他用最轻的动作诊完脉。

出去后，他才说：“你媳妇底子还行，孕期养得不错，生得也算顺利，没啥问题，照常补补气血就是，连药都不用吃。只一样，这天愈发热了，你媳妇这月子得小心些，别中了热毒。”

卫城刚松了口气，就被他后半截话弄得心又悬了起来，并后知后觉想起方才丈母娘说他一身臭汗的事。

是了，马上就要端午了，正好大夏天坐月子，还真是苦了巧儿。

从他拉着甄思求进产房，到如今绞尽脑汁想法子让云巧做个舒坦月子，期间，小夏夏已经在众亲眷手里轮流转了一圈。

“这孩子性子真好，一点也不怕人，刚刚还冲我笑呢。”毛干娘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云桃也点头称是。

她穿了身宽松衣裳，若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已经显怀，不过，她的胎已经坐稳，才会在今天早上听说妹妹发动，立刻抛下手里所有事跑过来陪产。

虽然自己还没生过，但她小时候没少带弟弟妹妹，抱孩子的动作很娴熟。

见妹夫终于出来，表情却还有些茫然，她忍不住调侃一句：“倒是被妹夫说中了，你们家小夏夏还真挑了你俩的优点长，瞧，可不是都像？”

方才，卫城就是随口一说，心想着，天底下大多数人或多或少都跟父母有些相似之处，小夏夏多半不是例外，他也算不得糊弄云巧。

此刻真见着孩子那酷似自己的眉眼，几乎跟云巧一个模子出来的小鼻子小下巴，他生平头一回感受到生命传承的神奇！

在场大部分人都是真心为云巧、卫城得女感到欢喜，高高兴兴说着跟小家伙有关的话题，竟也没人留意到云母脸色有些不寻常。

尤其是她看向襁褓中女婴时，眼神更是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