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朕还没死
“先皇骤崩,归于五行。朕奉大行皇帝之遗命,入奉宗祧,内外文武群臣,及耆老军民,合词劝进,至于再三辞拒弗获。谨于今时,祗高天地,即皇帝......”
听着皇极殿内传出的洪亮之音,朱由校大松了一口气,还好即位仪式没有走完,群臣还没有叩拜,否则皇位的归属就成既定事实了。
“皇弟等等,先别忙着登基,朕还没死。”
朱由校穿过跪伏的官员,快步走入殿中。
方正化和卢九德两个小太监则迅速跟上,护卫在左右。
“大胆!”
即位仪式被打断,信王朱由检面色大怒,正准备让侍卫将出声之人拿下,却见到来人是已经死去多时的皇兄,顿时惊得张大了嘴巴,脸上还闪过了一丝惧色,喃喃道:“见鬼了,怎么可能?明明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啊!”
此刻,殿内的勋贵、官员、太监也缓缓抬起了头颅。
“皇......上......”
“诈......诈尸了。”
“怎么回事?”
“陛下不是驾崩了吗?”
......
刹那之间,殿内数百人都忍不住发出了疑惑,庄严肃穆的皇极殿顿时变成了闹哄哄的菜市场。
就算皇帝真死了,能够瞻仰遗容的也只是少数重臣,大多数官员都只是听别人说皇帝驾崩了,因此皇极殿中才没有大乱。
朱由校环视殿内,手拿诏书的那人应该是好弟弟朱由检,旁边躬腰的无须红袍太监就是大名鼎鼎的九千岁魏忠贤,其下的数十人应该是内阁诸位大臣,六部尚书和侍郎,以及与国同休的勋贵。
“陛下没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在该怎么办?眼瞧着即位仪式就要走完了。”
“还好没走完,否则不就是天有二日了吗?”
“什么天有二日?让陛下即位太上皇不就行了吗?反正在我大明也不是第一次了。”
“放屁,你想我大明再重现夺门之变?”
......
听着远处低层官员不断传来的议论声,朱由校心中也稍微有底了。
无论如何,只要有争论,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怕就怕这些人一致同意让那好弟弟继续登基。
“皇兄,您没死啊?”
信王朱由检这时也回过神来,面上全是尴尬,眼神中还流露出些许失望。同时他的目光还不停瞟向身旁的魏忠贤,以及跪在下首位置,身穿一品官服的老者。
“朕当然没死,难道你想朕死了吗?”朱由校没好气地反问道。
“哪敢?”朱由检嘴里打了哈哈,身体像是扎根在了御台上了似的,不曾动弹半分。
“大胆,皇爷在此,信王殿下还不赶紧从御台上下来?”方正化见朱由检没有一点自觉,立刻就站出来大吼道。
卢九德也不甘落于人后,嚷嚷道:“信王殿下,你难道想要谋逆吗?”
“臣弟不敢!只是......”
信王朱由检见魏忠贤仍旧没有反应,忍不住轻轻踢了一脚。
“这......”
魏忠贤其实早就回过神来了,只是在心中思虑对策,所以才一直装死。
他现在里外不是人了,哪里知道该如何办?
以前的他可是朱由校最信任之人,可现在却为了从龙之功,没有在乾清宫守灵,已经是里外不是人了。
一旦朱由校重获大权,想起这点,第一个收拾的人就是他。
“黄阁老,你倒是说个话啊!”
魏忠贤左想右想也没个主意,只能把希望寄托于内阁首辅黄立极,毕竟读书人的鬼主意多。
先皇死而复生,出现在新皇的即位仪式上,这在华夏历史中还是头一遭。
一时间,黄立极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这......唉......”
黄立极没放出来两声屁,居然眼睛一翻晕倒了。
装死?
这一幕不仅看傻了殿内众人,就连朱由校嘴角也不停抽动,魏忠贤更是咬牙切齿暗骂。
不管如何,黄立极好歹是内阁首辅,是继续进行仪式,拥立信王登基,让朱由校成为太上皇,还是让信王赶紧滚蛋,迅速平定乱局,他都应该站出来拿个主意。
目前的局势对于信王朱由检来说非常不利,但对于朱由校来说,却是天赐良机。
眼瞅着拥立新皇一党拿不出主意,他也不再等待,干脆就朝着龙椅直接走了过去,打算先坐稳皇位再说。
方正化和卢九德见此,互望一眼,抢先一步走上了御台,拉着信王朱由检就往下拖。
眼瞅着自己主子受辱,还是少年模样的王承恩立刻就跳出来,扯起尖利的嗓子嚷嚷道:“大胆,你们要做什么?”
立功的机会近在眼前,方正化和卢九德哪会放过,两人当即就和王承恩撕扯了起来。
此刻,信王朱由检却仍旧站在原地,没有下去的意思。
这一幕看得朱由校直皱眉头,心下暗道:等我坐稳皇位了,再慢慢来收拾你。
眼瞅着皇极殿中仿若闹剧般的场景,终于有大臣忍不住了,站起来说道:“陛下,信王殿下即位,既有您亲口之命,又有文武群臣劝进,合该即皇帝位。”
听着此言,殿内的众人终于反应过来了,在确定皇帝死了后,几乎所有的重臣都给信王写了劝进表。
如果信王没有成功登基,将来这劝进表就会成为催命文书。
“周大人说得对,还请陛下登位太上皇。”
“信王殿下当即皇帝位。”
“信王仁厚,礼贤下士,素有贤名。”
......
事关身家性命,可容不得半点犹豫,顷刻间就有超过一半的大臣出言支持信王即位。
朱由校听着身后不断响起的吵闹声,反而加快了脚步,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稳稳的坐上了龙椅后,才认真的打量起之前出言之人:“周大人?你就是周延儒吧?你说说朕何时下过传位诏书?又哪来的什么命?”
在明朝中后期,传位诏书几乎都是内阁瞎编出来的,朱由校笃定群臣拿不出传位诏书,才敢说出此言。
周延儒可不是一个无名之辈。
此人也是东林党,却在天启二年开始因父母先后去世而丁忧,躲过了魏忠贤对东林党的清洗。
历史上,此人被好弟弟重用,当了三年的首辅。
“昨日在乾清宫中,陛下亲口对众臣言,吾弟当为尧舜。”周延儒挺直了腰杆,神色间全是慨然。
该死!
东林党人果然难缠!
朱由校瞧着跟着周延儒起哄的数十人,非常头疼。
泰昌皇帝驾崩之时,宠妃李氏想要夺权,并将当时还是太子的原身控制住了,全靠着东林党的兵科右给事中杨涟和礼部尚书刘一燝,才能顺利登基。
哪料原身登基后,却并不满足于权力被东林党人掌控,所以才暗中支持魏忠贤搞阉党夺权。
东林党人和阉党之争,说白了就是皇帝和东南士大夫相互争夺大明朝堂的主导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