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永恒诅咒
一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飘扬的大雪也无法阻止相爱者内心的炙热，牵着清寒的手，李玄武内心也是有些飘飘然。
若是可以，此生不愿再放开。
……
巨鲸号下已经聚满了人群，他们排成十几队，像是蚂蚁搬家一样将船舱里面的货物一点点搬运出来。
这些货物有的被就近装入码头的仓库，而有的则装上车厢，咕噜噜地运往下一个目的地。
鲸门县是依托鲸鱼湾码头而建立的新县城，成立至今不过百余年。
以前归别的县管，定居的人口达到五十万以后单独划为一县。
鲸门县土地贫瘠，不适合耕种，出海捕鱼又养活不了所有人。
不过本来这个县也是由于水手、脚夫为主组成的，所以大部分家庭都凭借着在码头做工为生。
李玄武既是李家家主，也是鲸息岛的岛主。
鲸息岛并不隶属于任何一个国家，剑阁也没有形成深入地方的统治。
鲸息岛九郡三十六县的主官由李家家主任命，并且只对家主负责，而他李玄武便是这里的王。
只是他这个王并没有乾纲独断的权力。
只是依靠着长辈们的支持做上了这个位置。
可一旦做得出格了，惹了众怒了，这些原本支持他的长辈恐怕会第一个出手将他罢免。
若是家主想要真正成为家族的话事人，那就只能等到他的道侣成长起来。
成长到甚至超越家族所有长辈的地步，成为最强，这一切，任重而道远。
站在船头，望着下方忙碌而有序的人群，李玄武给顾清寒讲述着家族这些琐事。
她对这些事情颇感兴趣，这可以与她曾经学过的东西相互印证。
对于以前书中学到的一些不能理解的道理，如今却会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难怪人们会说，将军起于卒伍，大夫起于乡野，宰相起于州牧。
治国安邦不是依靠几本经史子集就能学会的。
只有真正走到第一线，了解人们之间那种错综复杂的关系，才能领悟天下运行的规律，也才能真正的抚慰万民。
“若是由我当政，能够治理好国家吗，无极帝国会变得更好吗？”顾清寒也会忍不住地去想。
不过她也并没有一直纠结这个问题，她并非贪恋权力之人。
而且如今她也找到了自己的归属，理应斩断过去，安心于当下以及未来。
“所以啊，李家历代家主能不能硬气，全看自己媳妇厉不厉害了。
而我啊，也要拜托清寒你了呢。”
说起来李玄武都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这何尝不是一种另类的吃软饭行为呢？
李玄武也不想给清寒太大的压力，但这些事情她迟早也要明白的，这本就是李家女主人的宿命。
顾清寒倒是没有多想，只是望着李玄武，坚定地说道：“清寒一生，不弱于他人。”
“好啦，你们两个，也别在这里傻站着了。
龟年，你媳妇我就先借走了。
太上大长老出关了，听说了你们的事，想要见见清寒，命我带她过去。”
原本不知道隐匿何处的云岚突然冒了出来，打破了他们的二人世界。
“清寒见过真人。”
“好好，以后我们也算是一家人了，不用见外。”
要见家长，顾清寒不免有些紧张。
李玄武看出了她的不安，想要一起陪同，却被云岚无情地拒绝了。
有些话，是她们这些嫁入李家的媳妇们之间的事情，不适合让他知道。
挽着清寒的手，明明差了一百多岁，却像是姐妹一般，某种程度来说，顾清寒和她云岚才是真正的自己人。
看着顾清寒被祖奶奶带走，李玄武不免有些担心，但他也帮不了她什么，不如先忙好工作，才能有更多的时间去想别的。
巨鲸号会被修复，这点小事轮不到他去操心。
人员伤亡，抚恤事务却是需要族长亲自过问的。
一问才知道，这次遭遇海上劫修的袭击，没有人死亡，只有几个伤得重的。
虽然修为受到了影响，但都保住了小命。
了解过才知道，原来的大伯夫妇被海盗设计调离。
而顾清寒以练气境大圆满的修为逆势斩杀筑基大修，这才保住了商船。
并且这些船员都是她分心给保下来的。
听到这些，李玄武冷汗都下来了。
未曾想到，这次的事情居然如此凶险。
他不由得有些害怕，后悔当初顾清寒参与护航的请求。
而后便是愤怒。
首先，为什么船上的两位筑基大修会被一起骗走，而不是留下一位看护大船？
如此拙劣的计策都不能识破，怕不是安逸太久了，失了警惕。
而后到底是哪家海盗，得了失心疯，竟然胆敢打劫李家的商船。
李郁才很是郁闷，这事情不是都翻篇了嘛，这么又饶回来了。
他暗自腹诽，合着就你这小子关心自己媳妇，我难道就不能担心自己的媳妇吗？
这不是怕媳妇出事，我才追上去帮忙的嘛。
当然，这些事情只是心里想想就好了，自知理亏，他只能一个劲地认错，表示不会再犯。
大伯李郁才天赋不好，用了好几颗筑基丹才在七十岁的时候成功筑基，如今两鬓变白，看起来已不再年轻了。
看着大伯这副模样，李玄武也有些于心不忍，也知道发生这样的事情不能全怪他，于是没有再说。
“那些劫修什么来头，大伯可曾识得？”
李郁才面露难色，有些犹豫地说道：
“那几个领头的，蒙住了脸，我认不出来。
但他们的船我却好像见过。”
“哦？你怀疑是谁？”
“不好说，只是，只是我好像在雾海龙王的舰队里见过这艘船，就跟在镇海龙的后面。”
“你是说这事是崔德友干的？！”李玄武眉头紧紧拧了起来，如果是这位那就麻烦了。
这个海盗头子，号称雾海龙王。
乃是金丹后期修为，强横霸道，纵横四海，可不是易与之辈。
“问题就在这里啊，若是雾海龙王动的手，老夫我现在怎么可能还回得来呢？”
“不能够是他派手下干的吗？”
“可他为何要冒着彻底得罪我们李家的风险来劫我们的船呢？
海盗劫船，通常先由岸上的细作打听情报，找到合适的目标，再通知海盗截杀。
而我们的船上只有几十万斤的灵米以及大量的凡米。
而灵石大都存入了剑阁钞司，并未大量装载。
按理来说不值得他们这么干啊。
雾海龙王再厉害那也只是一个人，而我们李家拥有整整九位金丹真人。
他何苦将我们得罪？”
“难不成是有人栽赃嫁祸吗，想借我们李家之手除掉崔德友？”李玄武按了按眉头。
他又不是名侦探柯南，也没有能掐会算的本事，只能多想，瞎想。
“不如，我们去找雾海龙王问一下？”李郁才弱弱地说道。
李玄武：······
带着李玄武的时候，云岚提留着就走了，但对于顾清寒，她却是将自己的灵宠放了出来，一只圆滚滚的，巨大的麻雀？！
啾咪的后背很宽广，即使两个人坐上去，也不会显得拥挤，顾清寒感到非常惊奇。
“坐好了吗？我要起飞啦。”麻雀竟然口吐人言，“云岚，她是谁啊，闻起来像是一块冰。”
“啊，前辈好，小女子名叫顾清寒。”
“你好你好，我叫啾咪，搬山雀一族，我可厉害，快要化形啦！”
“云岚，我好无聊，你能不能不要整天把我关起来，再这样我就不跟你好啦！”
云岚：······
“你答应我嘛~~
你怎么不说话啊？
李玄武那小子呢？
要不你让我我跟他算了，反正你都金丹啦，打架我又帮不上忙，飞起来还没你快。
等我化形了，我就嫁给他，嘻嘻，做族长夫人！”
顾清寒：······
“闭嘴！”
云岚“Duang~”地在啾咪的脑壳上敲了一下。
“你猜我为什么不想把你放出来？！”
啾咪一下子瘪了嘴，眼泪洼洼流，飞都飞不直了。
“我！”云岚气急，“你不是想做族长夫人嘛，清寒就是李玄武的道侣，你问她同不同意让你做小！”
“顾，顾清寒，可以吗？”啾咪把脑袋转了一百六十度，问道。
“不可以。”顾清寒微笑道。
“哇！！！”
“行了，别理她，她自己哭会儿就好了。”啾咪是话痨，云岚实在不堪其扰。
云岚匀了匀气，好不容易把怒火压了下来：“清寒，你可知道嫁到李家意味着什么？”
“需努力修炼，帮助道侣，护其周全？”
“龟年已经告诉过你了吗？
不过，对于我们来说，其实远不止于此啊。
那么我告诉你，成为李家人的道侣，既是机遇，也是诅咒！”
说完，云岚停顿了一下，将头微微仰起，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想了一会儿，云岚缓缓说道:“我是散修出身，异种风雷双灵根，天赋不差，但即便是筑基对我来说却也是遥遥无望。
筑基丹一枚就需要数万标准灵石，买不起筑基丹，自恃天资，我强行筑基，然后失败了，还伤到了根基。
我没有你这么幸运，两情相悦走到了一起。
当时李家少家主选拔道侣，于是我就去了。
你知道吗，女子招亲常见，但女子主动跑去跟别人争抢道侣却是很难为情的。
但我没办法，李家是大族，而我还想要继续走下去。
后来我成功了，虽然原本不认识，但他待我很好。
李家对我也很好，给我治好了伤，筑基丹随便用，别的修炼资源也不曾短了我。
于是我成功筑基，修行之路”畅通，修为突飞猛进。
可是，他天赋奇差，只是五系杂灵根。
我筑基的时候他还没有筑基，我都快结丹了，他依旧没有筑基。
我开始慌了，可是铸造道基只能依靠自己，我想尽办法也帮不了他。
后来我成功突破成为了金丹修士，但他却寿元耗尽了死掉了。”
说到这里，云岚也有些哽咽了，爱意随风起。
百年岁月，平平淡淡。
当他在的时候，习以为常，不觉有多么珍贵，或许只是可以接纳，并不讨厌。
但当真的到了要失去他的时候，才会觉得慌张，才会觉得心痛。
“我们这些人啊，多则两三百年，有的更少，陆陆续续都成为了寡妇。
但你不一样，清寒，你是不一样的。
龟年天赋好，是李家历代天赋最好的嫡系。
李家子孙大都是杂灵根，而龟年是土木双灵根。
虽然修炼得也比较慢，但依旧是双灵根，便是金丹也不是不可能的。
如此你们便能长相厮守，共赴长生了，清寒，我其实很羡慕你。”
听着云岚的故事顾清寒也有些慌了，不过聪明如她也意识到，既然云岚跟她说这些，是不是意味着有解决的办法呢？
“其实这么多年来，家族也一直在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你认识的，比如郁才就成功筑基了。
子嗣天赋不好其实是正常现象，便是有灵根修士也可能诞下凡人子嗣，而你我只是被筛选的少数天赋好的人而已。
既然道侣天赋不好，不能靠他自己，那么我们我们也可以选择帮他。
天赋不能共享，但通过双貅之道未必不能助对方修行，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啊？！”顾清寒有些脸红了。
“你现在已经是练气期大圆满了。
我们的意思呢，其实是希望让你先突破道筑基期再与龟年完婚。
如此可以有更好的修炼效果，只是你们的婚期要稍微延后一些了。”
飞行了大概半个时辰的时间，啾咪扑着翅膀，斜插着从高处落了下去。
明明从上面看只是很原始的山岭，落到下去以后却突然变换了画面。
一个颇具规模的建筑群浮现眼前，雕栏玉砌、鳞次栉比。
顾清寒暗自咋舌，接触修行，满打满算也才三年，修仙界的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是那么的新奇。
这种掩盖事物本相的阵法她才第一次看到。
刚一落地，顾清寒察觉到了不同，这里的灵气浓郁程度足足比外界高上数倍，让人有种忍不住立刻坐下来修行的感觉。
亦步亦趋跟着云岚来到一个偏殿，顾清寒终于见到了这位要见她的李家长辈。
李家的太上大长老，李玄武的太祖高奶奶清衍静。
跟仍旧是少女模样的云岚不同，清衍静总算是符合了寻常人心中长辈的形象。
老太太头发全白了，脸上还是长满了的皱纹，五百多年的岁月还是在这位坤修身上蚀刻了深重的痕迹。
此外，李家的九大金丹强者来了五位，对于这位新要嫁入李家的姑娘算是给予了足够的重视。
只见在场的各位全都是女子，气质各有千秋，但无一例外都气势非凡。
面对着整整五位金丹真人审视的目光，顾清寒也感觉到了深重的压力。
虽然没有敌意，但她只是一个小小的炼气修士而已，这里的每一位都能一个手指头将她碾死，这感觉如临深渊。
顾清寒尽量地让自己表现得落落大方，想要做到不卑不亢的态度，但她紧绷的神情又能瞒得过在场的哪一个人呢？
好在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也不会有哪一个会去取笑她。
“好啦，不用紧张，清寒是吧，多俊的姑娘啊，龟年这孩子有福了。”
“叫你来呢，其实也没什么很严重的事情，其实就是让你跟我们这些长辈们相互认识一下。”
“龟年娘亲暂时不在，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只能替她把把关，走个流程。”
“其实现在都是看你们小辈自己的心意，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总也不能棒打鸳鸯不是？”
“好了，你们一个个也都别端着吓唬人家清寒了，都跟这孩子认识一下吧。
老朽名为清衍静，按照辈分是你的太祖高奶奶，添为族中太上大长老。”
······
一圈下来，顾清寒也算是对几位金丹真人有了一丝了解。
就像是云岚说的一样，这几位金丹真人都是寡妇。
没有一位是李家本族的，都是历代李家嫡系或旁系子弟的道侣之中修炼有成者。
顾清寒忽然感觉到了一丝恐惧。
这些长辈，贵为金丹真人，也没能挽救道侣性命。
那么她又真的能够与龟年一直走下去吗？
取一滴精血，滴入魂牌，顾清寒的魂牌被留在了殿内，也意味着她得到了家族人承认，成为了鲸息岛李氏家族的成员。
回去的时候，顾清寒腰间的小袋子里已经揣满了几位长辈们给的见面礼:
冰壁帝王蝎的内丹、一大瓶灵液、筑基丹、悟道果、修炼心得、护身符······
顾清寒恍然，怪不得那些天赋好的女修愿意嫁入李家。
云岚有些吃味地解释道，当年她嫁入李家都没得到这么多好东西，这是赤裸裸的区别对待！
或许这是因为大家对于龟年有着额外的期待，又或者其实只是因为当年的李家还没有发展到现在的规模。
至于云岚，额外地送了顾清寒一颗蛋，据说是从墓里刨出来的，不确定能孵出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