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这次对线太……
陈曦干预林嘉念的第一步就是先了解敌情,
目前他还不清楚林嘉念到底走上了怎么样的一个极端。
所以他尝试和林嘉念交流。
“林嘉念……可以不要逞强吗。”
“真的没有逞强。”少女依旧在月下演奏着自己华丽的乐章。
陈曦思索片刻,他想到了以前看电视里放出的经典桥段,然后他尝试着张口说道:
“老人家已经不在了!”
“……”琴声停了下来。
这串省略号就像少女的表情一样,无语。
“你是觉得我是个不敢接受现实的神经病吗?”
林嘉念奇异地打量着陈曦,
仿佛像在看一个神经病。
“你想多了,我很清醒,她理所当然先我一步离去,这是宿命,我要做的是照着她的希望,好好的生活。”
无懈可击的回答,就像那日在灵堂前每一个安慰自己的大人那样,他们都是这么说的。
这样的话语可以把每一个想安慰她的人的话语堵住,最后只能拍拍她的肩膀说你能想开就好。
但陈曦的破嘴是堵不上的,他一定要林嘉念把话匣子打开,这样陈曦才能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走上了哪条极端。
于是他说道。
“那你真是太豁达了啊,这个房间里全是老人家生活过的痕迹,你竟然可以做到在这间房子里欢声笑语地练琴。”
“唉,反观我就有点被传统思想禁锢了,我居然还觉得这样有点不孝诶。”
这种模棱两可的话语换别人林嘉念还会拿不准,
但是从陈曦嘴里说出来的,林嘉念认为他表达的一定是最差劲的那个意思。
所以少女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让生者难过是已逝者的悲哀,家家不会想看到我难过的。”
“因此我不会用悲伤的方式。”
“总之不管怎么说,我也不需要向你证明我和家家的情感吧。”
林嘉念的表情十分不屑,就像在说你算个什么东西。
这让我方单位陈曦受到一点真实伤害。
“不会用悲伤的方式吗……”
陈曦的脸上挂着纯真的疑惑。
“那你为什么你不敢回家啊……是你自己说的吧,这个家你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
“明明很喜欢,很怀念这个从小长大的地方,为什么不敢回呢?”
“……”倔强的少女沉默了。
你是会难过的对吧?
就和我一样。
陈曦继续开口说道:
“所以你既然知道自己回来会难过。”
“现在又何必不承认呢?”
“难过是可以克服的。”少女语气坚定,“没有什么困难是我战胜不了的。”
好巧啊,没有什么困难是战胜不了我的,陈曦撇撇嘴。
“我不会当一个受点小伤就到处哭哭啼啼求安慰的女生。”
“这……这是小事吗?”
陈曦觉得林嘉念这话说的太过取巧、并且虚伪,就像是在说泰山它也只是一道坎一样。
他的声音宛如叹息。
“你和家家的情感当然不需要向我证明。”
“可是我感受的到,你提到她时展现的骄傲和欢悦。”
“时间从来无法治愈任何东西,它只会让人变得冷淡。”
“你没有选择这条路吧,你对她的感情依旧刻苦铭心……也就是说你无时无刻都在承受已经失去她的痛苦,对吗。”
“那就别骗人了,失去它就是会失去。”
“除了冷漠,没有任何方法豁达。”
所以陈曦宁愿烂一辈子,也不愿意可笑的释怀。
问听此言的林嘉念身体颤抖,犹如一只炸毛的猫咪。
她的声音也逐渐尖锐了起来。
“不要拿你们的观念来看我,不要擅自可怜我,擅自替我悲伤,我不会觉得你很善良。”
“……只会觉得你很恶心。”
“有什么资格拿你所谓关心否定我的努力。”
这和陈曦在燕子面前说的话几乎是一模一样,不要怜悯不要关心,只想以自己认为的方式生活,
这就是迈向极端的人的标志。
他们觉得非常的状态是正确的。
但是这是不健康的。
陈曦不仅在和林嘉念对线,他也在和自己的痛苦对线。
而林嘉念的目光逐渐变得冷淡,甚至是薄凉。
“陈曦,我知道你应该是在试探我吧,但是我真的没有逞强,所以不要再说了。”
“真的有点让人讨厌了。”
这句话就像一把大手紧紧扼住了陈曦的喉咙……
几乎让他说不出话来。
但是,
对不起,
他真的不能在这里停下。
声音艰难地从陈曦口中涌出。
“感情的宣泄是需要出口的,你现在人前不断展示你的强大,今天晚上回去之后再躲在被窝里哭这就是坚强吗?”
“这只是要面子。”
“这就是逞强。”
陈曦话语落下的瞬间,林嘉念冷笑出声。
“可笑。”
“我从来没有哭过,不管是人前还是人后,我都没有软弱过。”
她说话时还贯彻着她的骄傲。
陈曦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所以,这太可怕了……她从来没有宣泄过情感。
和系统商城里只进不出的垃圾袋一样。
陈曦心口很闷,很烦躁,这比上次林嘉念在那个雨天,那个教学楼前否定自己还要烦躁。
但是他暂时没精力去理会这些情感的源头。
“林嘉念,就是因为你从来没有软弱,所以你现在应该学会的就是软弱,你的坚强已经有些……病态了……”像是在自虐。
而林嘉念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你在说什么?等下……这是真的吗?”
“你在教我软弱?”
林嘉念的表情变得彻底冰冷了下来,她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是不是下一句话就是让我学会依靠你?”
少女的表情又从冰冷变得嘲讽至极。
“依靠的下一步就是依赖是吗,受伤了让你掺着我,脚崴了就让你背着,难过了就往你怀里撒娇。”
“这不就是要我当你的附属品?难道我自己没有腿吗。”
话语突然停止,林嘉念却用为数不多的理智克制了自己说出更过分的话。
她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陈曦,人类花那么久进化出来的直立行走,你想用三言两语让我退化到百万年前啊。”
“是不是有点反人类了。”
她似乎在开玩笑,之后一串音符从她指尖流出,打散房间里凝重的氛围就恰到好处的停止。
陈曦即将脱口的话语被她打断。
“好了,我知道你很可靠,但是别教我这个了。”
“除了我自己,没人可以当我的精神支柱。”
林嘉念似乎不想吵了,陈曦第一次发现她扯开话题的能力居然和自己一个层级。
怪不得每次都会被她发现自己的举动。
但是,既然她开始扯开话题了。
这说明什么——林嘉念血槽快见底了。
当然,也是可能不想再吵下去,害怕说出过分的话吧。
总之陈曦不会让她如愿。
“你还有爸爸妈妈吧,你不会依靠我但你可以依靠他们啊?”
“他们看到你这样他们会难过的……我觉得,你应该给爱你的人参与你生活的空间,不然这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残酷。”
房间的氛围再次凝固。
林嘉念的脸变得愤怒,可以很清晰的看到今天林嘉念的脸就和电视机一样。
反观一直冷静的变成了陈曦,他清晰地知道自己说的每一句话。
从来没有出现在她嘴边的父母,这是个雷点对吗,林嘉念。
“你怎么好意思跟我说父母?”
“你摆烂的时候有想过你的父母吗?你放任自己生活变得一团糟的时候想过你的父母吗?!”
“我的生活光辉灿烂,他们凭什么为我难过,反而是你,要是你的父母知道你的生活一团乱麻,他们才是真正的难过吧。”
“我以为你会明白的,才能一点都不纠结的,摆烂的如此彻底。”
她没有说清楚,但是陈曦知道她在说什么,有些东西就是要自己承担嘛。
但是踏马是让你这样一言不发全部担着?
只装不出的垃圾袋会炸吧。
林嘉念的理念就是想让自己的承受能力一直大到能承受地球的重量。
显然,这是悖论。
“我只问你,你会依靠父母吗?”
“不会。”
“朋友?”
“不会。”
陈曦已经找不到反驳林嘉念的话语,再说下去也只是说过的话语重复再说。
这就从交流变成了各执一词的争端。
陈曦现在终于弄清楚了林嘉念的极端道路。
极端坚强。
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敌情。
那今天就先这样吧,至少比自己要好多了。
万一真给她成了呢。
反正林嘉念血槽不清楚,说不定就像生命母神提亚马特一样,没经过王哈的舍弃冠位的一剑,她连破防的概念都没有。
陈曦倒是清晰地看到自己血槽快空了。
吵不得了。
“咚咚咚。”某团小哥的敲门声适时在房门口响起,如同天籁一般。
……
……
厨房里,陈曦站在灶台前开始炒菜。
窗户大开,但是房门紧闭。
“咚咚咚。”敲门声和林嘉念的声音一同在门外响起。
“陈曦,你还是把门打开吧。”
“开,开……不了一点。”灶台前的陈曦不停地咳嗽。
“你都哭了吧。”
“……长痛不如短痛,开门我会哭得更久。”
陈曦非常后悔今天晚上打算做的菜是青椒炒肉。
他没想到林嘉念家里的油烟机踏马的坏了。
站在灶台前他被呛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但是就像他说的,长痛不如短痛,门关着总比一会客厅都是呛味要好。
“别敲了!劳资都快炒好了。”
“哦。”门外应了一声,没有声响再响起了。
不一会,陈曦端着菜和小哥送来的饭走了出来。
厨房的房门被他狠狠地关上。
林嘉念坐在餐桌上前。
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刚刚吵完架,她显然还是有一点别扭。
于是她低下头安静地扒起了饭。
陈曦无聊地四处乱看,突然看到钢琴旁的吉他时眼睛亮了一下。
“吉他我能玩吗?”
“可以。”她似乎还很沉寂。
陈曦将钢琴旁的吉他拿了出来,坐在林嘉念的身旁。
“以前学过一点的,都好久没弹了。”
他的脸上带着缅怀之色。
左手的茧子都快掉没了,今天过去估计又要长出来了。
“那你弹给我听吧。”林嘉念低头扒饭,声音闷闷的。
“我只给过我爸妈弹过哦,其他人都没听过的。”
“那我很荣幸。”敷衍地应付。
陈曦不去和她计较,手指滑动琴弦,按了几个和弦试了音之后。
开始了他的演奏。
标志性的前奏响起,陈曦张开了口。
“让我再看你一遍,从南到北……”
“换一首,我要听轻快的。”
你事还挺多啊。
陈曦撇了撇嘴。
但是随即他就换了一首歌,这个肯定轻快了,通篇都是扫弦。
于是房间里,陈曦的声音响起,
没想到他的音色居然是很治愈的音色。
“就像是那灰色天空中的小雨。”
“下下停停不动声色淋湿土地。”
“尽管总是阴晴不定,但偶尔也会长出星星。”
“这都——是形容你的眼睛——”
……
陈曦并不会太多的技巧,但是民谣吉他本就不需要太多技巧。
少年声音夹杂着稀碎的颗粒感,像是雪花在雾凇尖尖滑下,发出簌簌的声音。
“就像是那古老城堡里的油画。”
“突然抬头定格在黄昏的晚霞。”
“远看一片苍苍蒹葭,近处抚摸软似棉花。”
“这都是形容你的长发。”
温暖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阳光的气息四处弥漫,这是陈曦从来没有展现过的气质。
因为这并不是一首情歌,
长发是妈妈的长发哦,怎么可能不温暖……
“原谅我不可自拔。”
“可能不经意看你一眼百米冲刺都会停下。”
“只恨科技不够发达,不能逆着时光回去陪你从小长大。”
“风里还没有细沙。”
“地球还没有老化。”
吉他的琴弦在颤抖,林嘉念低着头安静地吃完了饭,
呆呆地面对着一个空盘子。
陈曦的歌曲也再此时到了尾声。
“不切实际的,想法——”
落下的尾音随着琴弦轻轻颤抖。
陈曦看向吃饭的少女,他觉得自己唱的挺下饭的。
这是个双关,因为他看到林嘉念的盘子真的空了。
然后视线划过已经扫空的饭碗,看到了如瀑布般浪漫的黑发,看到了黑发下遮掩的一截完美侧脸,看到了她颤抖的鼻尖。
就像陈曦的纽扣是不经意掉的,林嘉念装了不知道多少东西的垃圾袋也终于破了。
“林嘉念,你是在哭吗?”
陈曦觉得这和他唱的歌没关系,因为真的不好听。
林嘉念闻言侧过头,瞪大眼睛,
“你在说什么啊,怎么可能。”
她的语气充满了惊讶,自然。
可是陈曦的视线里,那张俏丽的脸蛋上已经挂满了泪花。
“眼泪都快流到碗里去了,你自己摸一摸脸在说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