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王德化勘破毒计
吴昌时？
田敦异自然记得，他是卢继祖的舅舅，也是周延儒的亲信。
就是他当时在朝堂之上反对自己担任莱州总兵。
也是他指使卢继祖，让他在莱州除掉自己。
后来卢继祖谋杀失败，田敦异收拾的干干净净之后，上报了朝廷，吴昌时被大怒的崇祯扔进了诏狱。
“吴昌时？我记得，原来是吏部侍郎。”田敦异假装想了一下说道。
王德化道：“我虽然已经不是东厂提督，但毕竟在这个位子上坐了这么多年，自然也有我的路子。”
“京里和地方上的事儿，不说知道个十成吧，也能知道个七八成。”
“周延儒早就把吴昌时从诏狱里捞了出来，但皇上憎恶他，仍将他贬为庶民，永世不得录用。”
“我离京前收到密报，周延儒把他派到了登州，给登莱巡抚曾樱做了幕僚。”
“曾樱之前和你并无军务往来，吴昌时一到登州，曾樱却马上发了军令，让你前往登州，或者分兵收复莱阳。”
“时机正是皇上命你两月平莱，而你又正好要率军出征之时，你不觉得有些巧合吗？”
是有些巧合，田敦异心想。
但他又想不到曾樱和吴昌时为什么这么做。
虽然曾樱名义上是自己的上司，他的军令自己不得不执行。
可自己身负尚方宝剑和便宜行事之权，又有皇上下发的两月平莱的圣旨，就算不执行他的军令也是合情合理。
那他们来这一招又有什么用呢？
他冲王德化拱了拱手。
“请公公教我。”
王德化看着田敦异，意味深长地说道：“论打仗，我能看出来你是把好手，但是论官场争斗，你毕竟年纪还小。”
“我在京里战战兢兢了这么多年，从一个扫马粪的小太监，一步步升成了司礼监秉笔，经历了太多的事，也见过太多的事。”
“他们的这点小心机，自然瞒不过我的眼睛。”
“曾樱虽然也算得上是个好官，但他毕竟是周延儒的人，不然周延儒又为何会把吴昌时派给他做幕僚？”
“他就是吃准了曾樱会听话，此时的吴昌时代表的就是周延儒，曾樱不得不听。”
“那你想想，大明朝一十三省，周延儒这么多门生故吏，哪里不能派，却为何把吴昌时派到登州，派给你的顶头上司曾樱。”
“你说，他们针对的是谁？”
田敦异道：“针对的自然是我了。”
“不错，”王德化接着说道，“你杀了卢继祖一家，害得吴昌时也丢官进了诏狱，他和你有着血汗深仇。”
“周延儒把他派到登州，针对的自然就是你，就是让他来报仇的。”
“你是钦差新军督办兼莱州总兵，又是国舅，吴昌时自然无法直接杀你。”
“而他又知道皇上下旨让你两月平莱，如果你是他，知道这个旨意，所辅佐的人又是仇人的顶头上司，你怎么做才能报仇？”
田敦异若有所思，沉吟道：“自然是阻止我两月平辽。”
“正是！”
王德化擅长官场心计，话赶话之下，他越说越激动。
“他们要的就是阻止你两月平莱。”
“如果你亲自前往登州，与曾樱商量平定登莱的军略，他必然会想尽办法让你留在登州，拖着你无法回到莱州指挥作战。”
“如果你不去登州，而是奉命分兵攻打莱阳，他们就会想尽办法将这支兵马留在登州，让你没有足够的兵力，难以收复莱州失地。”
“无论你执行哪条军令，你两月平莱的旨意都无法完成。”
田敦异点了点头说道：“可我身负尚方宝剑，又有便宜行事之权，他的军令我自然可以不用遵守，曾樱给我下发这个军令又有什么作用呢？”
王德化哈哈一笑，说道：“我敢断定，这只是他们的第一招，后续定然还有后招。”
“这一招看起来似乎没用，他们就是吃准了你不会遵守军令，就是先给你准备个违背军令的罪名。”
“这条罪名现在似乎没用，但是等他们后边想扳倒你的时候，这便有了大用途。”
“此话怎讲？”田敦异不解。
王德化耐心解释道：“皇爷现在对你恩宠无比，你只不过剿灭了两万的土匪，便获赐了蟒服和绣春刀，可见皇爷对你寄予厚望。”
“如果你无法两月平莱，不但是为抗旨，更会让皇爷失望，到时你的圣眷必衰。”
“我在皇爷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深知皇爷现在对你寄予的希望越大，到那时对你的失望就越深，甚至会心生憎恨。”
“到那时，周延儒一党便会争相弹劾，各种污水一齐向你泼来，甚至还会给卢继祖翻案。”
“违背军令，纵容刁民闹事，擅杀官员，甚至弹劾你骄横跋扈，掠夺民财，用兵不利，乃至拥兵自重，有不臣之心。”
“你不听军令，不正是佐证了你有拥兵自立的心思吗？”
“他们可不管这些是否真是你的罪名，讲究的就是一拥而上，给你扣上几个大帽子，把你搞臭。”
“到那时，皇爷本就对你失望，你又有了抗旨的引子，在他们争相弹劾之下，必然对你做出处罚，直至免官论罪，扔进诏狱。”
“多少大明官员就是这样死在了狱中，甚至故意战死沙场，以明心志。”
“到那时，你必然会死在狱中，而我，估计也会老死在某个小院里吧。”
“唉——”
王德化说完，便一声长叹。
听了王德化的分析，田敦异不禁站起身来，背着手在堂中踱起了步子。
终于，他发现了一点，王德化设想的所有糟糕的下场，都是建立在一个基础之上。
那便是，自己无法两月平莱。
“如果我能两月平莱呢？”田敦异转身问道。
王德化坚定地说道：“不是如果，而是必须！”
“咱俩要想有一条生路，你就必须在两个月之内，将莱州失地全部收复！”
“甚至越快越好，尽快将捷报送到京里，让皇上安心！”
“只有这样，才能彻底地击破他们的图谋！”
王德化的身家性命也都寄于田敦异身上，他也兴奋地站起身来。
田敦异现在真正体会到大明党争的可恨之处了。
虽然他的确计划拥兵自立，借大明的鸡，下自己的蛋，可现在自己的人设仍然是忠君报国的能臣干将。
自己掏钱练兵，为朝廷收复失地，可后边的同僚们却想着怎么扳倒自己。
他心中不禁大骂了几句。
“若我能集中精力用兵，两月平莱当非难事，只是不知道他们还会有什么后招。”
王德化道：“他们能有什么后招，现在还猜不到，不过我现在就一个担心之处。”
“你方才的军务部署，就是为了避免敌军抄你后路，西面和南面你都做了防备。”
“可是东面呢？”
“如果你在外用兵之时，曾樱带兵前往莱州城，将此城占了，你该怎么办？”
“他可是登莱巡抚，自然有权带兵驻守莱州城。”
田敦异闻言，心中不禁大惊，连忙看向沙盘。
艹，如果曾樱真这么做，那可真是一步狠棋。
他是登莱巡抚，自己又怎么阻止他进入莱州城？
他若真进了莱州城，自己在莱州的一切部署都成了为他人作嫁衣裳。
他作为巡抚，不但可以掌管军务，更能掌管民生。
他只需在莱州稍微更改一些政策，那么自己这三个月来辛辛苦苦地布局便会功亏一篑，届时在外征战的新军也会军心动乱。
如此一来，大局必乱！
这王德化果然是个心思缜密之人，竟轻而易举看出了曾樱可能使出的一步狠棋。
如果是我，必然会这么做！
决不能让曾樱进入莱州城！
而这个关键点，便是王徐寨前所。
只要守住了王徐寨前所，将登州明军挡在东面，给自己争取两个月的时间，那一切危险便能解除。
那此地必须放一个可靠之人，牢牢守住。
可是新军都要随他出征，人数本就少于叛匪，不好再继续分兵前往王徐寨前所。
那就只能让卫所军来守。
最合适的人选自然是郭占山，可他又要守莱州城，毕竟莱州城的优先级还要高于王徐寨前所。
现在他愈发觉得手里可用的将领还是太少，得尽早建立讲武堂，训练军事人才。
“来人，把郭占山给我叫来。”
如今，田敦异也只得听听郭占山的意见。
不多时，郭占山进入堂中。
“属下参见总兵。”
田敦异把王徐寨前所的重要性和郭占山说了一遍，他和王德化的交谈内容自然没有告诉郭占山。
“此处必须放一个可靠之人，牢牢守住，任谁都不能过关，就算明军也不行，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郭占山思考了一下，道：“若王徐寨前所如此重要，属下请命，亲自带兵前往镇守，两月之内，绝不放一兵一卒过关。”
田敦异摇了摇手：“不行，你仍需镇守莱州城，就算王徐寨前所丢了，莱州城也不能丢。”
郭占山又思考了一下说到：“那如此，属下只能推荐指挥佥事徐世杰，原本就是千户，因之前守城有功，升为了指挥佥事。”
“此人为人可靠，也颇懂军务，应能承担此重任。”
田敦异仍心有不安。
“你确定此人可以守住王徐寨前所？”
郭占山道：“如今看来，只有他才能堪用。”
“不过总兵放心，即便王徐寨前所有失，我也会牢牢守住莱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