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姥娘的一生

姥娘这个人啊！辛辛苦苦的忙活了大半辈子，抚养两个孩子长大，可那俩孩子一个都不是她亲生的。康妈说她嫁给康爸的时候，姥娘哭的跟个小孩似的。

姥爷去的早，27岁的姥娘就剩自己一个人了，别人都劝她再找一个，姥娘咬着牙都拒绝了，每天爬山刨草药卖钱，日子倒还过得下去。

有次姥娘背着满满一竹筐的草药下山，就听到婴儿的哭声，姥娘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了，没想到越听越真切，在一个干枯的小水沟里，发现两个孩子，一个男娃，康悦敏的舅舅，一个女娃，就是康妈。

姥娘看了看这两个娃子，又想了想自己现在的处境，只得选择转身离开，一只脚刚迈出去，听到两个娃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姥娘是怎么也下不去这个狠心啊！把框里的草药全都倒出来，男娃放框里，女娃抱着。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回了家。

冬天，炕烧不暖和，又只有一床棉被，姥娘给两个娃子严严实实的捂上，自己在外面烤火，也落下了风湿病的后遗症。

有好几次传山里有狼，姥娘好几天没上山，两个娃子饿的瓜瓜叫，姥娘把仅剩的一个玉米面饼子给两个孩子分了分，自己勒紧了裤腰带又上了山，摸黑才回了家。

刨了一筐楼草药，公鸡刚打鸣就去集上卖，姥娘说她当时可高兴了，这几天没人上山，集上卖草药的也不多，她刚摆上就被人抢光了，可是卖了不少钱呢！说着说着泪就流了出来。

现在的她还是为当年的心酸难过吧！

可就是这么辛酸的生活，没得到老天的一点怜悯。两个娃子渐渐长大，都知道自己娘的不易，知道给她分担。每次等他上了山，两个娃子就偷摸的出去下河摸鱼，舅舅也就是当时没的。

十岁的康舅，已经懂事了，经常带着康妈去大水库那摸鱼，而且每次收获都不小呢！

只是今天康舅想捞条大鱼给姥娘补补，就往深处去了，康妈还小，她可没那胆，她就在河边石头底下捉捉小虾。康舅越走越深，看见了一条大鱼，两手一抱，就想往回走，没想到脚跟粘在泥里似似的，怎么也走不动。他想喊康妈帮忙，可一张嘴就是咕噜咕噜，他居然在往下陷！

这时候康妈刚捉了一只大虾想跟康舅炫耀一下呢！结果抬起头来，却找不着人了！往河里一看，就看到了一串串小水泡，康妈吓坏了！

一边大叫一边找人帮忙，光着脚丫子磕了好几个跟头，脚板扎了好几根刺。

旁的村民，听到康妈的叫声，都赶忙去看怎么回事？康妈可没有时间给他们解释，一见有人就拽上他们跑，跑到河边，康舅人也没有，那一串串小水泡也消失了。

村民们一看这情形就知道不对了，都脱掉褂子去河里捞人。

人捞上来了，已经断气了。

这也就成了康妈一辈子的阴影，如果她当时发现的早些或根本不让康舅去捞鱼，那么这些全都不会发生了！

受打击最大的还是姥娘，自己辛辛苦苦养了十年的人，说没就没了。

姥娘说当时要是没有康妈，她可能就一头扎进河里去找姥爷和康舅了。

康舅啊！你真是要了姥娘半条命啊！

康舅死后，姥娘将近十天没上山，每天都在家里抱着康妈掉眼泪，康妈饿了就给她蒸个馍馍，等康妈吃饱了，再继续哭。

这不是最可怕的，她把康妈嫁出去后，就一个人呆在山下的老破屋里，自己一个人，一个人在那儿呆了10年，我不敢想象姥娘这10年是怎么过的。

一个老太太，没了丈夫，死了儿子，女儿也嫁出去了，老天一天一天的把她所有的东西都剥夺走，还有她的生命也在缓缓流逝。

康悦敏9岁那年，姥娘就躺在炕上爬不起来了。

姥娘跟康悦敏说：“敏妮唉！俺看不到你长大了！等不到你结婚那年了！”

康悦敏抚摸着姥娘满是裂子和厚茧的手，一声不吭，眼眶里的泪愣是一滴都没敢掉。

她看着姥娘的眼睛闭下，听着姥娘的呼吸停下，感觉着姥娘的手越来越冰凉，她没哭。

姥娘跟她说过：“人死了就是死了，哭，人也活不过来。”这应该是姥娘经过康舅的死总结下来的吧！

康悦敏没哭，可康妈和康慧哭得凶啊！康妈一下子跪在姥娘的炕前，边哭边狠狠地捶自己胸口：“娘啊！我的亲娘啊！”

康爸根本受不了这些，他也想掉眼泪，可他脸面强，不肯让别人看到他柔弱的一面，就找借口说去买花圈。

康爸从小没爹没妈，全靠村里的人一起把他养大，他小时候还说：“等俺以后有钱了，俺就让你们享清福。”可还没等他有钱呢，人都去的差不多了。

康悦敏小时候听康爸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这辈子没出息，我和你妈就全指望你们了。”

漫长人河的道路上，行人来来往往，那个笑这个哭，有的甜，有的咸，可等她踏上时，却又空无一人。（康悦敏为姥娘写的话）

漫长人河，心，魂，魄；生命流逝，时间流转。等我恍然大悟回头去看，你却踏着烟尘再也不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