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异变突生
“安静!”达努祖母厉声喝止,制止了人群的骚动。
她的橡木杖释放出更多的魔力,强行压制着众人的心绪。
米尔丁只感到一阵强烈的压抑自内心传来,就好像有什么外在的力量硬生生按住了他的产生各种情绪的心脏似的,导致他一时间和自己此刻的真实感受,仿佛断开了联系。
这种绵延的空白感,一直持续到老妇人再度发话,才稍有减轻。
他的心脏也重新砰砰跳动起来,再次确认了这种魔法的威力。
“虔信者,你们是否是受了那埃塞沃尔德(Aethelwold)的指使,刻意找来萨格塞尔这里破坏我们的仪式?”
“没错!异教徒,我们自然是得到了准许。”巴洛尔身旁的一人冷笑,大声说道。
“国王亲自签署的法令言明,温彻斯特教区不得存在任何异教活动,如有违反,我们可是得到了主教大人的授权,可以自行开庭审判!”
“我奉劝你们不要抵抗,否则就算这里是所谓的‘仙境’,也照样庇护不了你们!”
“温彻斯特主教大人因为宫廷里那帮操弄巫术的小人从中作梗,已经容忍你们这帮不知悔改的异教徒很久了!”
他从袖中抽出一卷盖着火漆印章的羊皮纸,展示着那上面的字迹。
离得近的巫师都能看清,那印章代表着宫廷和主教的戳记,以及用大写字体清晰写就的审判法令。
“要不是一个修习黑魔法但选择忏悔的罪徒,向主教大人报告了这里的存在,国王恐怕都还不知道自己的王都附近,居然还有这样一处充满邪恶的土地。”
那人居高临下地宣布道。
“我们今天来这里,恰恰就是为了王都的安全,前来净化魔鬼的!”
人群瞬间因为他这句话,抑制不住地激动起来——
“萨格塞尔的位置被泄露了!这怎么可能?!”
“他说什么?这里真的被国王和温彻斯特那秃驴知道了?”
“是谁干的!是谁违背了他立下的誓言?!”
“这不可能……”
布丽吉德握紧魔杖,站到自己母亲身边,扫视着这四名修士身后的众人。
她紧紧盯着人群里神色各异的男女巫师,试图找出那个可能泄露村庄位置的叛徒。
“以鲜血立下的誓言绝不可能违背……除非那个背叛者想要尸骨不存!”
“我们在迁入萨格塞尔的那一刻,所立下的就是超越生死轮回的保密约定……谁要是违反,她的灵魂将承受永恒的黑暗,绝无解脱的可能!”
达努祖母眯起眼睛。
“萨格塞尔村拒绝接受这毫无证据的审判,请你们离开并撤下这不公正的指控……”
“或者,我将以萨格塞尔代表的身份亲自前往王都,与你们那年老昏聩的埃塞沃尔德来一场当庭……”
她忽然倒抽一口冷气。
“母亲?”布丽吉德猛地回头。
众人惊叫起来。以巴洛尔为首的修士则露出冷笑,快意地欣赏着眼前这幕——
金发及肩的男人幻身现形在老妇人背后,戴着金银手镯和臂环的粗壮手臂,恰恰正横在她的喉间。
一根铁制的金属琴弦贯穿了那皮肤干皱的颈部,随着他如同拨弄琴弦、弹奏音乐的动作,如推拉石磨般迅速而粗暴地横切!
片刻……达努祖母的头颅被他抓起。
然后,坠落在脚边土地。
殷红的鲜血喷溅,和井水汇聚在一起,染成淡淡的粉红。
“凯尔布雷?!”有人尖叫起来。
……
“你疯了!”萨拉查猛地举起魔杖,直面那二十多个身形高大的摄魂怪。
披着斗篷的黑暗生物自人形蜕变而来,兜帽的阴影下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面孔,它们的眼眶没有眼睛,下巴只剩一张用于进食的吸取灵魂的大嘴,如同深不见底的黑洞。
潮湿粘腻的表皮,就像生长尸斑的死人皮肤一样灰暗。这些十英尺高,超过三米的危险生物,如一堵寒冷绝望的石墙般,向他逼近。
“火焰熊熊!”杖尖所指之处,橘红的火焰跳跃着燃起,但转瞬就被寒风熄灭。
“障碍重重!”物理的屏障,也没能阻挡这些生物的前进。
它们把他包围起来,在地面滑行着,丝毫没有畏惧。
这些黑暗生物发出咯咯的喉音,不费吹灰之力便吸走了一切的光与热量,还有巫师施展魔法的能力。
萨拉查的眼前仍然充斥着幻象,但比起之前更加复杂,因为欢欣剂同样起到麻醉心神的作用——他不止感到了害怕和恐惧,同时也感到了轻松和愉悦。
两种极端不同的感受在侵蚀着他的意志,令他反应比平时更加迟钝,也很难释放有效的咒语。
像这样能够直接对巫师灵魂造成剧烈影响的生物,他闻所未闻,因此也从未听说过应对的方法。
面对黑暗和负面影响,最常起到驱散效果的火焰咒语也在如此强大的影响力下熄灭了,再也无法点燃。
一时之间,他的脑海中的确只剩下了绝望。
“不要反抗,我的朋友……”布丽吉德温柔地说,依旧是主人迎接贵客的口吻。
“我并非是想置你于死地……我还没堕落到那种地步……就像你说的,一位‘纯正’的德鲁伊血统是如此珍贵……”
“我的母亲曾经占卜过未来,不列颠的大陆上,甚至包括爱尔兰、苏格兰和威尔士的仙境……真正能配得上这古老名称的巫师,已然所剩无几……无论是隐者,还是幸存下来的家族。”
“现在,绝大多数德鲁伊的伟大后裔,虽然血脉未曾断绝,但都已经不再记得先辈们的智慧……这不是遗忘,而是被命运打断的轮回。”
萨拉查的杖尖闪烁了几下,再也没能亮起。
他握着自己的左臂,跪倒在地上。
冷汗从额间淌下,极寒的气息甚至让它们凝固成白霜。
“你想让我替这里的仙境……续命。”
他嗓音低哑,声线隐隐颤抖着。
“欢欣剂……它们总是很有效,对付这种黑暗的情绪,也能起到缓和的作用。”
他嘶嘶地说。
“但魔药终究不是来自灵魂的力量,就算你让我喝再多这种药剂,在我顶替你之前……这些贪婪的生物,也早就把我变成它们的食物……”
面对这么多摄魂怪,竟然没有丧失反抗的意志……
相比那些永远沉眠在餐桌地下堆叠成山的尸体,这罕见的情形让女巫不禁露出了欣赏的神色。
但她只是惋惜地摇头,一如最初他们相遇谈话时那略带忧郁的模样。
“你忘记了自然的法则……我的朋友……”
摄魂怪蒙着一层薄皮的骨手,用力地钳住了萨拉查的肩膀。
它们轻而易举地,把同样身披黑袍的年轻人提起来。
布丽吉德的翠绿眼睛,注视着自己面前脸色惨白的巫师:
“只要一直喝下去就足够了,它们并不比人类贪心……多数人会在恐惧的半途昏迷,因为那超出了他们灵魂的承受力。”
“但是人类的心灵总是比我们想象的强大……借助魔药的效力,如果你能一直保持神智的话,它们得到的‘快乐’也会更多……”
“没有生物会跟能够持续供应的食物过不去,这是自然的法则,也是本能……我亲爱的朋友……”
她挥动魔杖,银杯自动续满金黄色的液体,飘到他的手边。
“来吧,与我们共同狂欢……与萨格塞尔融为一体……”
金发女巫依旧微笑着,却也同时受到了这些摄魂怪的影响。
她唇角的肌肉诡异地牵动,甜美空灵的嗓音低声哼着不知名的曲调。
女巫仰头给自己灌下更多的酒,看似平静理智的双眼,隐藏着一线难以察觉的崩溃。
“你会想要活下去的,所以除了与我共同把这场宴饮进行下去以外……你别无选择。”
复苏些许的葡萄蔓藤,将黑袍年轻人固定在她身侧的座位。
萨拉查颤抖着举起痉挛的右手。
“敬伟大的先祖……敬镇守这片土地的仙境之灵……”
宴会的主人用唱歌似的语调庆祝道。
两只银杯在半空相碰,然而就连这一丝金属碰撞的脆响,也没入无边的夜色,只留下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