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血流成河
“这到底……”
主教埃尔夫斯坦看着坍塌一半的教堂，惶然瞪大的眼里，充满着对自己所不能理解力量的恐惧。
在他身后，全修道院二十几位修士也都面无血色，更有人承受不了如此冲击的，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握着胸前悬挂的十字架，颤声祈祷。
被老人驱赶着从后门带出教堂的孩子，也纷纷意识到什么，丧失了平日的活泼与调皮，互相揪着衣角，表情亦是原始的恐惧。
“阿尔加……”伊文的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她跌坐在地上，无声地流出泪水。
就在教堂门口，被一滩深色血迹染红的地面，她发现了自己爱人的衣角。那缝补的针线很熟悉，手法就是她自己的，那么这只能说明……
“吼——！！”
突破房顶的巨人，发出一声回荡在伦敦堡上空的狂吼。
他在乌尔夫的指挥下，把身形渺小的维京战士用宽大的手掌托举起来，躲开了创始人一连串的攻击。
高悬在城市密集房屋的上空，乌尔夫的全身都是火焰的燎伤，他靛青色眼影中苍白的眼珠暴突，半边的护甲开裂着，仿佛是被一道锋利的咒语或剑所劈，摇摇欲坠地挂在身上。
他艰难地把自己用一根长柄战斧支撑起来，猩红色的半张脸露出刻骨的阴毒。
“束手就擒吧，乌尔夫！”
戈德里克剑锋所指，巨大的火凤凰将他承托，很难分得清那是由橘红火焰构成，还是另外一种形式的守护神咒语。
萨拉查的黑袍在风中猎猎鼓动，他更是使用了一种极其罕见的飞行咒，无需借助外物。
两位创始人一东一西，分别在两个方向将巨人牵制。支撑教堂的金色树枝还在不断抽条着，紧紧缠绕住巨人的另外一只高举着想要落下的手。
而萨拉查召唤出的黑雾已经化为粗壮锁链，从地面将巨人的下肢牢牢束缚，让他无法再灵活地移动半分。
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黑袍巫师，比乌尔夫预想的还要棘手。
戴着狼头的维京狂战士，隐晦地撇了飞悬在他左侧的萨拉查一眼。
如果不是漏算这人在奴隶市场上根本未出尽全力，反而隐藏了那么多的实力，比约恩也不会那么快就被清除出战场……
但是说到底，他还没有陷入到绝路！荣誉之手的头领，百战不死的“风暴之狼”，怎可能败落在这里？！
“呵呵……恩吉奥，就是现在！”
乌尔夫看准时机，忽然爆发。他用力掷出的战斧，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精确地向戈德里克飞舞过去！
“尼福尔海姆（Niflheim）降临！！”
战斧如同流星一般，在空中汇聚他积蓄已久的全部冰霜力量——
一阵能够把人从中间劈成两半的飓风，如刀刃般斩向半空中的红发青年。而那斧头蕴含的魔法，则更是能把与其路径上触碰到的任何东西，空气、灰尘、雨点、微风……全都在一瞬冻成坚硬石块！
要接下这绝地一击，并不容易。
斧头掀出的浩大声势，就像雪山崩塌形成的滚滚风暴那样，展开一幅宛如北欧神话中才会出现的奇迹图景。
六月飞雪，站在街道上的伦敦堡居民，纷纷停下了自己原本的动作，张大嘴巴，呆滞地抬起头。他们注视着那枚在天空划过的一粒细小如尘埃的黑点，掀起覆盖半边天的滚滚风雪，仿佛有片不请自来的阴云，将城市沐浴着的阳光尽数笼罩。
白昼暗沉，愈发衬托撩动在青年身侧的赤焰，宛如日食来临前的璀璨光冕——
橙色、红色、金色的辉光交织在一起，伴随着疯狂涌动的巨大动能，犹如平静表面之下翻滚的岩浆般，积蓄在他脚下翼展十多英尺，近约三米的火凤凰翎羽，以及他双手紧握着的那柄铁剑。
萨拉查的身影上下浮动着，他张开裹着黑袍的双臂，如同高空中一只巨大的蝙蝠，以前所未有的幅度挥动紧握的魔杖——
瘦削修长的手背和手腕上青筋暴起。
他张开嘴，念出的含义在听懂的人耳中是拉丁语魔咒，发出的却是一阵宛如雷声滚地的嘶嘶蛇语——
“咒立停（Finite Incantatem）！！”
他的咒语就如一道挥出的霹雳闪电，在半空中与戈德里克蓄势爆发的火鸟相互融合。
金红色咒语化作的噼啪爆炸的火花，盘绕火凤凰根根震颤的热烈羽翼，变作一道撕开阴暗天际的灼目霞光——
迎头和狂暴席卷过来，吞噬万物的冰魔狠狠相撞！
“轰隆隆——！！”
两股堪比自然伟力的可怕魔法能量，在伦敦堡上空万余人的注视中，疯狂摩擦，无情撕咬着对方！
一时间万里晴空中仿佛响起了盛夏的雷暴，又或者像是成群的火龙穿越升起水龙卷的海洋风暴！
冰与火的元素力量将自然法则天平上的两个极端，用鬼斧神工的造化交织、融合、猛烈碰撞——
这一幕掀起的气浪，即便是巨人都不得不俯身低头，伸手稍作抵挡。
米尔丁站在教堂的废墟旁，就在这个风沙和空中异象把所有人的眼都迷住的时刻，他一挥匕首，让如尼文符咒按照自己的意愿，在半空中铸造出一条纤细的冰凌滑道。
乘着魔法对自身速度的加持，他疾速滑行，向着巨人脚边快速移动——
“孩子们，危险！快躲开！！”只听主教埃尔夫斯坦一声惊怒地大喊。
巨人趁天空上两道最强魔法相撞的时机，挣脱了创始人减弱的咒语束缚。他伸出宽大的手掌，轻而易举地把教堂附近人群中的那批孩子们笼罩！
他拍死了几个不及闪躲的修士，就像碾死了几只微不足道的蝼蚁。米尔丁极速滑行，几个急转身躲过了这狂乱的无差别攻击。
巨人碾碎大地的力道，擦着身体附近不到几米的位置，惊险错过！
他七岁的小身板，差点被那卷起的空气涡流，吸引回去！好在如尼文给予的逃脱速度足够快！
伴随着巨人的攻击，集中在这附近的人群开始沸腾起来，接连不断地尖叫贯穿耳膜。也有不要命的蛮勇之人，拿着卫兵长矛或草叉，用力地向着巨人的手掌刺去。但那些没有附魔的、落后工艺的铁具，对于恩吉奥来说就像几根劣质牙签。
米尔丁没有发动攻击，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强迫自己在一众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冷静，不断地在烟尘中转移位置，躲避攻击，也让敌人没法注意到自己。
而对于恩吉奥来说，他甚至都没分出心神理会这些试图反抗的人，而是一心一意地像数米粒那样，抓住了全部的修道院孩子往自己手掌中放。
与此同时，耗尽最后一丝魔力的乌尔夫眼中透着最后的疯狂，口中念念有词——
“原初的神牛欧德姆布拉（Auðumbla）啊，让我祈求你；
使我们的血液化作乳汁，孕育出伟大的巨人尤弥尔（Ymir）；
再让巨人的尸身成为世界，让奥丁的三个影子栖居在英灵殿（Valhalla）；
在诸神黄昏（Ragnarök）到来前，使我们最伟大的战士在黎明重现！”
“萨拉查，阻止他！！”
正集中注意力控制着魔力输出，迎击覆盖大半个伦敦堡的冰霜风暴，戈德里克远远地听到了乌尔夫快速吟诵的祭词，顿时神经一跳。
然而，如尼文吟唱的时间极短，等到萨拉查想要抽身阻止，为时已晚！
“哗——！！”
只见血色光辉一瞬间笼罩巨人和他手里握着的六七十个孩子，名叫恩吉奥的狂化巨人惨嚎，身体上的血管寸寸爆裂开来。
而具有魔法天赋的年幼孩子们，也在咒语生效的一瞬在惊恐中闭上双眼，仿佛陷入昏迷般，漂浮起来。
在魔法的作用下，仿佛被无形的解剖刀肢解的巨人，血液喷溅成河！
米尔丁看着这一幕，心脏狂跳！
他灵活地移动身体，在冰凌上一边向前冲刺，一边尽力避开巨人身体喷溅的滚烫血水。
那些血珠才刚接触到空气，就散发出不详的红光，像失去重力一般悬空飞去，形成一汪场面极具感官刺激的雨幕！
从巨人身体里蒸腾出的、泛着红光的血雾，包裹着同样在半空向上飞去、失去意识的孩子们，使得他们也像小小的血滴，与巨人血流成河的场景完美地融为一体。
这是什么末日的景象？！米尔丁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的血！！
由于离得过近，快速滑行也让景色变得模糊，他的视觉充斥着一片诡异的赤红！
米尔丁克制住头皮发麻的感觉，试着向其中一枚和他手臂差不多大的血珠，甩出冰凌。
却见尖锐的寒冰，在接触到那不详的红光时，顷刻蒸发殆尽！
果然这东西不能乱碰！
米尔丁甩出匕首。这次，受到姓名如尼文保护的武器，却没受到什么损伤。他伸手，颇为熟练地将武器召唤回来——这也是他刚发现的一个小技能。
然而，被匕首斩断的血滴，运动轨迹并不受影响，而是在祭礼魔法的作用下继续向上飞升——
不行！再不阻止和打断，这残忍的人类献祭仪式，可能就停不下来了！！
米尔丁一边在血雨中穿梭，一边感受着越来越充盈在这片血色空间的魔力，以及它们加快流动的速度和不断增大的量，心中焦躁无比。
主教埃尔夫斯坦和修女伊文的嘶声喊叫，也让他神经亢奋，手心不断冒出冷汗。
必须把人给救下来，先不说这么多条鲜活的生命……这魔法一看就很邪恶，不能让乌尔夫成功实施人祭！！
闭了闭眼恢复几近紊乱的视觉，他重新把冰凌导向高空，目标设为巨人的背后！
米尔丁缩紧身体，向上滑行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不是个滑雪天才！一瞬间，精神极度紧绷的大脑忽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但是瞬间的放松即刻被专注所取代！
他的双眼如鹰隼一般紧紧盯着正在巨人破碎的掌心上，持续吟唱如尼文祭词的维京狂战士。
把战斧投出去的敌人，此刻没有武器，而且刚消耗完大量魔力，现在还全神贯注在维持献祭仪式上——
完美的时机！
风在耳旁呼啸，米尔丁的脑海中什么也没剩下。
他绷紧了全身的肌肉，魔法的电流也在体内疯狂涌动！
只有一击！一击不成，他必死无疑！
维京人健硕的躯体，背后披着的狼皮，暴露在越来越清晰的视野里。
米尔丁的脸几乎在刮面的狂风里变形，他强迫着自己睁大眼睛，肌肉从脖颈、肩膀一直到手臂、指尖……全都痉挛似的震颤起来！！
念诵着祭词的维京人，稍微转变动作，侧过了身——
就是现在！
米尔丁在心底暴喝一声，灌注了全部魔力的匕首，一瞬激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