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方鸿渐的新作《寻梦》之续篇《暗战》也完稿了，他已经寄给苏文纨，要他们审核哪些需要修改，请他们给修改意见。还附信说了孙柔嘉的病情及紫芸已经上大学之事，也请祉清、赵教授分析一下她的病情，根据目前状态孙柔嘉还有多少时间，有必要，可送来上海做一个检查，能否延长她的生存时间，改善她的生存质量，最好能让她生存到紫芸大学毕业。
一九五五年元旦前几天，方鸿渐收到苏文纨的来信，关于书稿的修改意见，还是主要目前不宜公开的一些内容进行修改。对孙柔嘉病情，说了赵志远、刘祉清的意思，病灶在增大，与她受伤关系很大，说明恶变在加快，如果转移到肺部、肝部，那生存时间肯定不太长的，当然也得看病人体质的支持情况，最好让她来上海做一个全面的检查，才能做较为实际的判断，再作治疗方案调整。
方鸿渐与康晓明来到孙柔嘉宾中，看到她身体较前虚弱，坐在沙发上，但还能自理。
“舅舅、舅妈，请喝茶。”紫芸端来两杯热茶递给方鸿渐、康晓明。
“谢谢紫芸了。孙老师，我们与祉清与姐夫联系了，他们建议你去上海做一次检查，再给你制定下一步的治疗方案，再说紫芸也放假了，好陪你去也方便，你看如何？”方鸿渐对孙柔嘉说。
“谢谢方校长、康局长，其实我这病看不看也没有多大的意义了，现在我心里也能接受，也没有什么遗憾，紫芸也长大了，在上大学了，她也很能干，完全能生活自理，我这一生也结识了你们这么多的好心人，得到了你们那么多的帮助，我只是无法在今生报答你们，只有来生了。”孙柔嘉说着便哭了起来。紫芸赶忙过去给她擦泪。
“孙老师，不管怎样，我们的意思，你还是去上海看看，也许有奇迹呢。”康晓明上前去对孙柔嘉劝说道。
“妈妈，您就听舅舅他们的吧，去看看吧。”紫芸含着泪对孙柔嘉说。
“那好吧，那就辛苦我的紫芸了。”孙柔嘉双手扶着沙发道。
“你们去上海看病后，过了年再回来，也不会耽误紫芸止学。紫芸，来拿着，这点钱，你娘两在路上买点吃的，如到上海了有困难就去找苏阿姨，你们一路平安，舅舅、舅妈等你们平安归来。”康晓明对紫芸说着便给紫芸五百块钱。
“谢谢舅舅、舅妈，钱我们不能要，你们也不宽裕的，弟弟、妹妹用钱的地方多着呢。”紫芸推辞道。
“孩子，这点钱也不多，你们在路上也不要太辛苦了，妈妈需要营养，你要好好照顾妈妈，一定拿着。”康晓明很坚决地将钱塞到紫芸手中。
“那谢谢舅舅、舅妈了！”
“紫芸，你先将妈妈扶在床上，让好好休息一下，你来我给她开药，你再去拿药。”刘祉清对紫芸说。
“好的，叔叔”紫芸回道。
紫芸安顿好孙柔嘉到床上躺下后，来到刘祉清办公室。
“紫芸，你坐下，我给你说一下，你妈妈的情况，你别着急哈。”刘祉清很严肃地对紫芸说。
“叔叔，您请说，我知道怎么做，您放心。”紫芸回复刘祉清。
“孩子，你妈妈这病，原本来好多了，摔伤对这病影响太大了，经过X线检查原病灶已经增大了四分之一左右，锁骨骨折处也有病变，左上肺也有少量转移病变，再说目前你妈妈的体质也不是很好，你要有思想准备，如果进展慢一点，可能还可生存两年左右，如果进展快的话，可能能生存一年或许更少，我这次给她用药进行调整一下，尽量让她多生存一些时间，同时加一些增强体质的一些药物，让她体质恢复一些，改善她的生存质量，减少痛苦。”刘祉清非常认真地对紫芸说。
“谢谢叔叔对我妈妈的治疗，你们不但在想办法治疗她的病，还要给我娘两经济上的资助，我们都不知道怎么来感谢你们，真的，叔叔。”紫芸对刘祉清说。
“孩子，你不要那样说，你已经受了那么大苦难，我们能尽一点力，比起你战胜困难来说，真的算不了什么，你也不必想那么多，我们现在是新中国了，大家相互帮助也是应该的，你长大了，有能力你也会帮助你身边需要帮助的人，你都上大学了，也很快走进社会，为新中国建设出力的，那时你身边也有人需要帮助，那里你也一定会出手的，你是个好孩子，即使妈妈好不起来，你也要振作上进，这样妈妈就是走了，她也会很高兴的，你一定也好好读书，学习好真本领，出到社会一定会有作为的。”
“谢谢叔叔，我一定会照顾好妈妈的，陪伴好妈妈，万一她好不起来，我也会陪她走完她最后时光，让她走得安心，这也是我当初不到上海、BJ上大学的原因，当初我父母因意外去了，我当时也很伤心的，要不是妈妈救我，也许我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我一定会坚强的，这样才能对得起妈妈和你们这些好心人，我也会好好读书，叔叔您放心。”
“孩子，我相信你，你一定做得更好，你妈妈处方我已经重新调整了，你先陪妈妈在上海观察一周左右，我再看看情况，调整一下处方，你们再回去，也不耽误你上学的，回去你要半个月左右电话报告一下妈妈的病情、服药后的情况，我好来调整，你一定记住，你打电话不方便的话，就去你舅舅那打。”
“好的，叔叔，我记住了。”
“我相信紫芸的，你很能干，回去后如果有什么困难你可以找舅舅，也可直接打电话或写信给我，我们一定帮你们，好吗？”
“好的，叔叔，我们遇到你们，真的好幸福呀。”
“你要好好读一下你舅舅的《克莱登之痛》，你就明白了，我们为什么这样做，其实你舅舅书中还减去了好多的细节，你回去后可以与你舅舅好好谈谈，当然这里面你妈妈也知道，多与他们交流一下，你就会明白我们这代人的一些思想理念。”
“感谢叔叔提醒，我也知道一些，特别是当初舅舅与妈妈之间、舅舅与唐姨、苏姨、赵伯伯他们之间的一些事，其实有些我都想不明白，特别是唐姨、苏姨他们救舅舅的事，我会好好去思考与理解，不管我现在想不明白，但他们的行为让我佩服，真的，你们都是我学习的榜样，不论是做学问、做人，我以后都要向你们好好学习。”
“孩子，你现在才这个年纪，都有这样的境界，你将来一定会有作为的，真的可说未来可期。我现在先给你妈妈开一个周的药，你每天都要按药房他们的交待煎药，按时按要求叫你妈妈吃药，量一定要掌握好，多了会出现副作用的，小了又没有效果。另外你妈妈日常生活也加强营养的，饮食要清淡，要多吃一些蛋白质高的食物，如猪肉，鸡肉、鸡蛋、胡萝卜等等，不吃生冷、刺激性强的东西，喝水也不要喝冷水与烫水，以免刺激食道，加强营养开支也是较大的。”
“叔叔，我一定按你们的要求给妈妈煎药、吃药的，也一定想法让她开心，这样让她时时开心，有利她身体恢复。”
“好的，让她开心很重要。”
紫芸在药房将药拿好后，找了一个的士车，与孙柔嘉回到了她父亲家，现在她与父母的关系也改善了不少，父母也很关心她，她弟弟、弟媳对她很好了，对她收养紫芸也非常支持，也特别地喜欢这孩子。
又经过一周的调理，孙柔嘉的体力也有所增强，脸色也较先前好一些了，她按刘祉清的要求，又去医院找他看看，经过检查，目前病灶还没有变化。
她娘两回到家中，她父母、弟弟要求她就在上海，不要回施南，这样有利于她的治疗。孙柔嘉放不下紫芸一个人在施南，还是毅然决定与紫芸回施南，在那继续治疗。
回施南后紫芸边上学边照顾孙柔嘉，已经又到了年底，紫芸放寒假了，孙柔嘉的身体情况还较稳定，在行署医院检查了几次，病灶也未见增大，紫芸将情况按刘祉清的要求定时报告，调整处方。
孙柔嘉回来后，已经将她与方鸿渐的过去以及他们离婚等事情况的事地告诉了紫芸，她对紫芸说，希望她的这些错误，不要发生在紫芸身上，这里有血的教训，也将原对唐晓芙、苏文纨的怨恨以及后来的交往都很详细的告诉了紫芸，她想让她知道这些，对她以后的人生一定有好处。
紫芸通过与孙柔嘉的往事，她知道了方鸿渐的过去与后来的发展，真的从内心很佩服的，常说仇恨是难忘记与放下的，她又想到自己的亲叔叔，在自己父母走后都不理她，亲情都如此，更何况是外人呢，但舅舅、唐姨、苏姨、赵伯伯他们怎么就能那样呢，他们都是有知识的人，赵伯伯、苏姨他们还留学过，让她明白，读书确实可以让人看事更高的层次，真的与一般人不一样，更让一般人不明白他们的行为与思想，这就是常说的阳春白雪、曲高和寡的原因吧。
方鸿渐的新书《暗线》已经由文艺出版社出版了，正在端午时节，他与康晓明带带粽子、煮好的腊肉、鸡蛋等去孙柔嘉家中看望，紫芸也在家，因端午学校放假，紫芸正在给孙柔嘉煎药，看到孙柔嘉比他们前次来时要显得差了一些，清瘦了不少，脸色也没有原来好了，说话声音也显得差力气，便急忙招呼她不要起身。
“方校长，谢谢你们，经常来看我，还给们带这么多的东西来。”孙柔嘉很客气地对方鸿渐两人道。
“舅舅、舅妈，节日安康，快请坐。”紫芸接过东西，便急忙去给他们泡茶。
“舅舅、舅妈，请喝茶，今天就在我们这吃饭，我来弄哈。”
“好吧孩子，反正你弟弟、妹妹已经在外婆那去了，我们也是准备在他们那去吃晚饭。我来帮你。”康晓明对紫芸道。
“谢谢舅妈。”说完便与康晓明一起去了厨房。
方鸿渐坐下来与孙柔嘉聊天。
“方校长，我近来感觉我已经不行了，没有多少日子，我想将有些事托付于你，趁现在我还说得话，有点力气，请你别推辞，我先谢谢你了。”孙柔嘉显得很吃力的说道。
“孙老师，你别急，有什么话慢慢说。”
“方校长，现在说句心里话，通过你的行为，原谅了我当初的鲁莽，对你的伤害，还差点让你丧命，这是我这一生做得最错的一件事，请接受我的道歉，我知道你早已原谅了我，谢谢你。”
“孙老师，你言重了，当初我们都年轻，事已经过了多时，就不必再往心里去了，你好好养身体，紫芸还需要你。”
“方校长，得到你真心的谅解，我就走了也放心了。我今天还有些事要托付你，一是你们资助我们的资金及账目，我想现在交给你，我走后紫芸要用钱的地方，由你们来给她，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弄好，唐小姐他们也一样，但他们不在施南，不方便；二是我走后，紫芸就托付给你们，最近我联系过她的叔叔，他不愿意管她，话说很有一些难听，我就不说了，紫芸还不知道，也就不告诉孩子，我想，在你们的管理下，她能顺利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她目前自我管理能力也增强了不少，不过孩子社会经验还不足，希望你们以后多多指导她，让她少走些湾路；三是我也不想麻烦我父母与弟弟他们，我走后将我埋在施南就行了，不必弄回上海，不想给孩子增加麻烦与负担，我只希望我弟弟来送我一下就行了，你们看，如果我快要走时，告诉一下我弟弟，叫他一人来施南即可；我走后，我也没有什么财产，即使有一点补助、工资，全部交给紫芸，我也只好做个不孝的人，也不给父母，他们就全部由我弟弟尽孝了。”孙柔嘉说得泪眼婆娑的，有点象刘备白帝托孤的情状。
“孙老师，你放心，你说的这些，我们一定办得到，紫芸的成长管理我也会当成致宁他们一样的，你就不必过多担心了，你就放心好好养好身体，人的生老病死，也是一个自然规律，你能看得如此透彻，你也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他们饭快好了，你调理一下心情，免得紫芸心里着急，大家好好陪你过节。”方鸿渐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谢谢，好的。紫芸，饭要好没？”她尽了最大力气对紫芸喊道。
“妈，快了，有舅妈的帮忙。你们稍等。”
过了一个月，孙柔嘉显得有些很不舒服了，感觉有些喘气了，胸部疼痛起来了，吃东西更加吃力了，方鸿渐陪同紫芸将她送到了行署医院住院起来了，经过检查已经开始有胸水了，X线检查胸部两肺已经出现了转移情况，肝脏也开始肿大，更加消瘦了不少。
方鸿渐便打电报给孙柔嘉的弟弟，叫他尽快来施南，按孙柔嘉的意思，不要告诉她父母。
方鸿渐与紫芸商量了，孙柔嘉已经不可能好起来，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方鸿渐告诉紫芸，按她妈妈的意思，她死后就安葬在施南，他已经联好了棺材，这些事紫芸都不要管，包括她妈妈的后事办理，就由他来全部办理包括费用。
孙柔嘉弟弟在六月二十日终于赶到施南了，他来到病房，孙柔嘉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是用眼看看他，示意他不要难过，她的后事已经托付给方鸿渐，只是想看看他，他来，她也心里也放心了，没有遗憾了。过了一会，孙柔嘉终于好了一点，勉强能轻声的说话了，他将托付方鸿渐的事对着弟弟耳边进行了最后的交待。紫芸一直握着她的手，眼里含着泪，紫芸一直坚持着，没让泪水流出来。
六月二十一日晨一点十分，孙柔嘉显得非常难受，她已经不能说话了，只是紧紧地握着紫芸与方鸿渐的手不松开，十五分时，她突然开口“紫芸，好好听舅舅、舅妈的话，好好读书，妈妈要走了。”紫芸立即点头答应她。
孙柔嘉眼睛转向方鸿渐、康晓明说“麻烦你们了，孩子就交你们，谢谢。”方鸿渐、康晓明方始点头答应她，她说完就闭上了眼，方鸿渐叫了一声“柔嘉！”她再也没睁开了眼睛，便停止了呼吸。
待医生过来检查，已经没有了呼吸、心跳。孙柔嘉走得很安详，脸上还带微笑。
紫芸扑在她身上大哭起来，“妈妈，你别走，你别走，女儿还没有报答你的恩情，你怎么了？”
康晓明、方鸿渐、孙柔嘉弟弟，好不容易将她劝住，又带她出病房，在走道上的椅子上坐下。
待紫芸心情稍平静下来，方鸿渐对紫芸道“孩子，你先与你舅妈先到我们家去，我与你舅舅来安排你妈妈的事，过会我来叫你，你这几天照顾妈妈，也没休息好，听话孩子。”接着方鸿渐对康晓明道“晓明，你先带紫芸回去休息一下，我们安排好了再来叫你们。”
“好的，紫芸，我们先回去吧。”康晓明带着极不愿意走的紫芸回去了。
方鸿渐与孙柔嘉弟弟以及学校的一些人，就在孙柔嘉的住处搭好灵堂、放好棺材，再联系医院救护车将孙柔嘉遗体送过来入棺，这一切安排好，已经天亮了。
孙柔嘉单位也来人参加孙柔嘉的安葬事宜，方鸿渐遵照土家族办理丧事的规矩办理了孙柔嘉的后事，将她安葬在他采兰花的小山上，让她坟头朝上海方向，方鸿渐想，这样她就可以看到她的父母。
紫芸自孙柔嘉去世后，一直心情不好，完成了覆三坟仪式后，康晓明带她到城里走了几趟，慢慢开导，要她放下悲伤，一定要记到妈妈临终时的话，要好好振作起来，好好成长才能对得起妈妈对她一直的用心，先休息几天，调理好心情，再去上学，用好成绩来报答妈妈的养育之恩。
紫芸在方鸿渐家，经过他们的开导与陪伴，一个星期后，紫芸心情也正常了，并向他们表示，一定好好读书，请他们不要担心她，她现在能自己照顾好自己。
方鸿渐、康晓明告诉紫芸，她现在一个人，回家住也没有伴了，女孩子一个人住那也不安全，叫她就来他们家中住，有空也可帮弟弟、妹妹辅导一下作业，有时也给外公外婆打个伴，星期天他们一起去清理家中的东西，弄完后就将房子退了，紫芸在他们的坚持下，也只好答应了。
方鸿渐按孙柔嘉生前之意，她的全部财产都交紫芸，不给她弟弟，方鸿渐还给了孙柔嘉弟弟一千块钱，一是他回上海的路费与生活费，余下的给老人年买点礼物，孙柔嘉弟弟还推辞不要，方鸿渐说，他现在也还过得去，二来也算是对老人的一点敬意，毕竟他也是曾经的女婿，希望他不要再推辞了，孙柔嘉弟弟在他的真情坚持下，只好接受了。
“非常感谢你，方校长，也请您接受我的道歉，我们家、我姐曾经对你的伤害，真的，我们对不起您。”孙柔嘉弟弟说完便向方鸿渐深深地鞠了一躬。
“兄弟，你言重了，以前的事我早放下，柔嘉生前，我们已经都说过，那些已经不存在了，你也放下心来，回去好好工作。”方鸿渐对孙柔嘉弟弟真情地说。
“谢谢哥哥了，大恩不言谢。我走了，祝你们万事如意，全家幸福。”
“紫芸，我这个舅舅不中用，不能帮助你，你以后要多听这舅舅的话，好好读书，如来上海，还是来看看外公外婆与舅舅舅妈，我就走了，你好好的。”孙柔嘉弟弟含泪向紫芸告别道。
“谢谢舅舅，您一路平安，也代我向外公外婆、舅妈他们问好。”紫芸回答她舅舅。
“也祝你一路平安！再见！”方鸿渐他们对孙柔嘉弟弟告别道
“你们回吧，谢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