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辛茂生病了
黄石镇被封锁的消息让镇上的人们陷入了恐慌。
近几天,生病的人数不断增加,已经让人心生恐惧。而州府不但没有派医疗队和药品来救助,反而选择封锁镇子,这使得人们的恐惧达到了顶点。
许多人立刻收拾家当,带着家人冲向外围。
但他们都被持长矛的府军挡了回来。
黄石镇的富户刘老爷刚得了双胞胎儿子,自然不愿在此等死。他试图贿赂府军,让仆人抬着两箱白银寻求生路,但被严词拒绝。
眼见周围的人陆续死去,刘老爷一咬牙,用十两银子一个人的价格召集了半个镇子的人一同冲关。
他认为人多势众,法不责众,加上自家仆人的维护,总有机会逃出去。
然而,府军这次展现出铁石心肠。
当数百名百姓集体冲向外围时,府军领队迅速调来一队弓箭手。三次箭雨过后,原本杂乱无章的人群被冲散。
冲在最前面的百姓死伤最为惨重,刘老爷和他的双胞胎儿子也未能幸免。
瞬间,黄石镇变成了一片人间地狱。
无论是行贿、集体冲关还是跪地求饶,都无法打动府军分毫。黄石镇被封得死死的!
绝望的黄石镇居民从富饶安宁的小镇沦为人间炼狱。
正如陈掌柜所预料的,鬼触疫已经开始肆虐。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几天前持续高烧不退的病人开始出现呕血、便血甚至皮肤溃烂的症状,并在短短两三天内迅速死亡。
死亡的阴影笼罩在黄石镇上,加剧了人们的恐慌情绪。
此时,一个说法在黄石镇流传开来:这场灾难是由外乡流民带来的。
这个说法不知从何而起,但迅速引发了本地居民的不满。他们认为自己遭遇的不幸和面临的死亡都是因为这些逃难的外乡人。
经过两天的酝酿和发酵,这种情绪终于在一天中午爆发!
事情的导火索出现在黄石村西北角的刘承恩家中。他们家是黄石镇的土生土长的居民,最近有亲戚从平洲村来投奔。起初,两家相处还算融洽,但随着“鬼触疫是外乡人带来的”的流言四起,刘承恩家开始发生变化。
他们多次试图将亲戚赶走,但亲戚家的独生子当时正患病,只能苦苦哀求。随着恐惧和流言的不断累积,刘承恩一家再也无法承受这种恐慌。他们合力将亲戚全家的物品扔到街上,包括那个生病的男孩。这一举动导致男孩当场死亡。
这个悲剧成为了所有矛盾的引爆点。亲戚家的独生子是几代单传的唯一后代,全家人都悲痛欲绝,彻底疯狂。他们抄起菜刀和擀面杖冲进刘承恩家,展开疯狂的砍杀。
这起血腥的惨案进一步激化了本地居民与外来流民之间的矛盾。短短一个下午,就有四五起械斗和伤人事件发生。这种暴力行为不仅导致了更多的死亡,还加剧了黄石镇绝望的氛围。
尽管黄石镇居民陷入混乱和动荡之中,府军依然静静地包围着镇子,仿佛将他们视为相互厮杀的蝼蚁。他们既不干涉也不救助。
整个黄石镇陷入了恐慌之中,到处都是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将大门封死,希望以此隔绝外界的恐怖。而四鲜楼成了唯一一处安静而有序的地方。
陈掌柜的明智安排使四鲜楼保持了低调而有序的状态。这些天,四鲜楼里生病的客人也开始陆续死亡。然而,与其他家庭惊天动地的哀嚎不同,四鲜楼里的死者多半是走南闯北的商人。
陈掌柜早有准备。
每当有人不幸离世,陈掌柜会用厚布遮住口鼻,与春雨一同将尸体装入棺材,并放置在单独的房间。
此前,春雨和香毛仔外出采购时,陈掌柜已带领其他留守的小伙计将西厢房彻底封锁。他表示这间房间未来将用作停放灵柩。如今看来,它的确派上了用场。
陈掌柜和春雨负责将尸体抬走并放入棺材,而香毛仔则戴着面套,将死者生前所用的被褥和枕头全部抱走,带到院子里。她在破缸中倒入菜油并点燃,将遗物彻底焚烧。
对于离世客人的私人物品,陈掌柜会进行统一的打包和封存,并在每个包裹上贴上黄签,注明客人的姓名、籍贯、大致面貌等信息。他希望这些信息能够帮助客人的亲人寻找到他们失散的亲人。
至于空置的房间,二柱子则使用一个盘子装满醋,下面放置一个小炭炉加热。整个房间都弥漫着浓烈的酸味,醋的蒸汽弥漫在空气中。
经过这一系列有序的处理措施,四鲜楼的染病客人相继发病并离世。然而,其他人的情况并未恶化,也没有新增病例。
这一现象引起了细心的香毛仔的注意。她不太明白其中的道理,但直觉告诉她,陈掌柜采取的方法是有效的。
与其他黄石镇居民不同,他们一家中一旦有一个人生病,其余家庭成员也会相继感染,并在短短几天内全部死亡。
香毛仔思考了许久,决定向陈掌柜询问:“陈叔,我觉得你的方法真的很有效。你为什么不把它传授给其他街坊邻居呢?”
陈掌柜还未回答,春雨气呼呼地插话道:“你不知道吗?自从镇子被封锁以来,陈掌柜就去镇长家和黄庙祝那里,把自己的应对方法和措施全都告诉了他们。关于如何处理死者的行李和如何用醋熏房间等细节,他还用笔一一记下来,生怕漏掉什么!”
香毛仔听后欣喜地说:“那是不是真的有效呢?”
春雨不屑地吐了一口痰,“呸,有用才怪!镇长也不确定陈掌柜的办法是否有效,所以找来黄庙祝询问。结果那个人一口就否决了,称这些都是奇淫技巧,根本没用。他坚称要想确保平安,人们需要每日服用他的除疫符。”
黄仙祝!
香毛仔知道这个人。当初辛茂生病时,后娘曾带他到镇上来求了一张符。辛茂服用后真的康复了,从此后娘对黄仙祝奉若神明。
“那,也有点用吧。”香毛仔小心翼翼地说,她从未见过那种符,更别说服用了。
春雨哼了一声,“谁知道呢?这次疫情凶猛,黄仙祝将原本百文一张的符纸涨价到一两银子一张!还要求每日服用,谁负担得起?我看他就是趁机捞钱,故意阻止陈掌柜的好办法传播出去。”
“好了,别再说了。”陈掌柜打断了春雨的抱怨。
“别谈论别人的事情了,我们做好自己的本分。香毛仔,最近几天不要随便外出。”他叮嘱香毛仔。现在镇民对流民的态度愈发恶劣。许多流民无缘无故在街上走着,都可能遭到镇民的攻击。
这些人都是家中有人死亡的,他们痛恨流民将灾难带到了镇子里。
尽管陈掌柜的酒楼并不歧视流民和外来人,毕竟他们的生意依赖于四面八方的客人。
但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香毛仔脆生生地答应了一声。
随后,她回到后厨帮忙煮艾草水。按照陈掌柜的要求,他们需要一日三次地煮艾草水,四处喷洒,还要给酒楼里的所有人泡脚。
当晚上的艾草水煮好时,大家先给客人们送去,剩下的则留给自己人使用。香毛仔也打了满满一大壶,拎着回到下屋给辛茂泡脚。
走进房间后,她发现辛茂还躺在床上昏睡,没有起身。
这些天来,香毛仔一直忙于各种事务,没有太多关注辛茂。她只是叮嘱他不要外出乱跑,因为世道太乱了。
辛茂答应后,香毛仔就没有太过担忧。
这并不是因为香毛仔粗心大意,而是乡下的孩子通常都是散养长大的,每天都有许多事情要做,没有人会整天盯着孩子照看。
香毛仔把大水壶放在地上,又把盆子放在床前。然后伸手在辛茂身上拍了拍,“起来了!姐给你倒水泡脚。”
辛茂哼了一声,却没有起身。
香毛仔又伸手在他身上拍了拍,“快点起来,泡完脚再睡。你今天怎么睡了一整天了?!”
辛茂哼唧了一下,依然没有起来。
香毛仔心中开始有些疑惑,便扳着辛茂的身子把他转过来。这时她才发现,辛茂已经烧得满脸通红,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香毛仔伸手探进辛茂的衣内,一摸,发现他的身子滚烫滚烫的。
她不由地大惊失色——辛茂,他正在发烧!
在往常,如果辛茂发烧,香毛仔通常只会去厨房给他煮一碗姜糖水,趁热让他喝下,帮助他发汗。然而,现在的情况与往常不同,辛茂发烧的时间太过巧合,这让香毛仔开始怀疑他是否也感染了鬼触疫。
一想到这里,香毛仔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顾不得唤醒辛茂,先去找了一块干毛巾,帮他擦掉身上的汗水。然后用热乎乎的艾蒿水浸湿毛巾,用力绞干后,开始从头部到脚部为他擦拭身体。
热热的、带着浓郁艾蒿味道的毛巾擦在身上非常舒服。
香毛仔换了两盆水,彻底地给辛茂擦了两遍身体,还找来一床干净的床单替他换上。然后给他盖好被子,让他继续安睡。
整个晚上,香毛仔守在辛茂身边,一刻也没有合眼。
只要发现辛茂出汗了,她就用沾了艾蒿水的布巾帮他擦拭身体。期间还喂他喝了好多红糖姜糖水,暖暖的!
折腾了一夜,辛茂依然持续低烧,精神状态更加萎靡。很多时候,香毛仔要叫他十几声,他才能模糊地回应一声。
香毛仔越来越担忧了。
看着辛茂昏昏沉沉地睡着,她小心翼翼地跑了出去,找到了春雨,告诉他辛茂病了!
春雨这些天一直带领香毛仔在前线努力工作,与她建立了深厚的战斗情谊。听到香毛仔说辛茂病了,春雨询问了辛茂的具体情况后,眉头紧皱,“情况不妙,他现在的症状和客栈里的那些客人很像!”
香毛仔也觉得事态严重,所以才会如此担心。客栈里的那些客人也都是从低烧开始,然后便血、咳血,最后离世。而现在的辛茂正处于最开始的阶段。
“他怎么会感染的呢?”香毛仔焦急万分,“我们整天在客栈里工作,还要处理生病的客人,都没有被感染啊!”
春雨挠了挠头,思考道,“可能是他在外面染上的。这些天辛茂总是往外跑,你不知道吗?”
香毛仔一脸茫然,辛茂往外跑了?
春雨看到她的表情,便知道她根本没察觉。
“这些天我们都忙着处理客人留下的后事。辛茂不喜欢在客栈里呆着,总是跟镇子里的孩子们到处玩耍,直到吃饭的时候才回来。掌柜的已经发现了,还让我提醒你注意看着辛茂。怕他在孩子们中间受欺负。”
还有这样的事情?香毛仔想,辛茂一定是太无聊了,才会跟着镇子上的孩子到处玩。但现在镇上到处都是疫病发作的情况,他们一定是在外面玩耍时,接触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那现在该怎么办呢?香毛仔感到很迷茫。
春雨看着香毛仔呆滞的表情,也感到难过和心疼。
平时处理亡故的客人虽然麻烦,但他们从不感到伤心,毕竟都是陌生的外乡客人。但辛茂不一样,他一直是他们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孩子。
“要不,你去求求黄仙祝,看能不能也弄一张符给辛茂吃吃?”春雨努力地想办法。
可是,黄仙祝的符很贵。最近这两天,已经涨到了三两银子一张。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这些符并不管用。
之前因为生病而去求符的人,现在已经有人陆续去世了。
很多家庭都是砸锅卖铁求来的符,但最终还是没有留住亲人。于是他们开始大闹起来,每天黄仙祝的道场里都分成两拨人。
一拨是捧着银子来求符的。
而另一拨则是扛着灵幡来闹事的。
两拨人都急三火四的,纷纷指责对方是傻瓜。
香毛仔虽然年纪小,但却有自己的观点。如果黄仙祝的符真的那么灵验,那镇子里就不该死那么多人。现在虽然还有很多人去求黄仙祝,但多半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
她摇了摇头,“找黄仙祝没用。”
春雨继续挠头,“那怎么办?”
香毛仔想了想,说了一句让春雨震惊不已的话,“我要去找月亮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