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头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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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独闯华山

一九八〇年深冬,我在位于陕西华县的兰州军区干校学习。遥望云外华岳千仞,心中难以平静。我曾领略过西岳的奇瑰风光,但那是夏季,冬日的太华又是何种韵致呢?在一个星期天,不能自已的我,独身闯进华山。

凌晨六点,夜色朦胧,星斗闪闪,我抄小路,奔大路,天麻麻亮来到玉泉院,然后一头扎进通往华山的漫长峡谷。

孤身跋涉在清冷峡谷里,不见一丝人影,不闻一声人语,唯有乱石挡道,唯闻涧水汩汩。偶尔传来几声凄厉的鸟鸣,似鬼哭,若魈啼,禁不住一阵毛骨悚然。越往前走,越觉得阴森、幽怖。我知道这峡长有二十里之遥,今番怕是走到青柯坪也难遇一人!而那百里外即兀出云表的太华,此刻反而为岗陇所蔽,沟回路转,峭壁清寒,越发使人寂寞难耐。

过了五里关,山路更加难走。正在进退踌躇间,一抬头,猛然见一峰突起,如刀裁斧削,隽秀婀娜,不由得眼前一亮,心中一热!回眸峡壁石刻,恰是“天开画图”四字——妙哉此语,善哉此镌!关键处如拨云见日,使人胸中迷雾豁然顿开,勇气倍增!

这就是华岳,这就是华岳西峰!虽然同样是“奇险灵秀”,比夏日却别有一种风韵——草木凋零,霜天如洗,却使她如冰绡里的美人,更显得亭亭玉立。每条曲线,每寸山肌,都是那般的清晰可辨,绰约动人。朝阳亮丽的光线更缩短了她与仰望者的距离,仿佛一步可即。

于是我抖擞精神,奋力前行。终于到了青柯坪,很难得地遇到两位下山的游人。经打问,知道是前日上山的。二人见我汗流满面,形单影只,好心地安慰了两句,劝我悠着点,不要赶得太急。

青柯坪以上,才是真正的华山畏途。我在“回心石”下点了支烟,小憩片刻。然后一咬牙,紧攀冰冷的铁索,踩稳敷冰的石蹬,小心翼翼地爬过了号称“太华咽喉”的千尺幢与百尺峡,来到群仙观。正觉得口渴难当,恰遇一老道将我引入观内,赐我满满一杯茶水。

自群仙观北望,云蒸霞蔚,一条白晃晃的玉带自西而东,在岚气中明灭飘闪。我不知其为何物,疑为幻觉,老道答曰此乃渭河也。于是恍然大悟——“西岳峥嵘何壮哉!黄河如丝天际来”(李太白诗)……太华之东北,乃黄渭交汇处,想当年的诗仙,也是在视线最佳时的晴冬,一凌绝顶,远眺黄河北来的么?

谢过老道,跨过老君犁沟,即达北峰。然后越苍龙岭,过金锁关,登上中峰。不觉已是午后。因我必须天黑前赶回部队,当即如王子猷夜访剡溪,“乘兴而行,兴尽而返”。

1995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