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开坛
至于血食，历史上，倒是不少灰色地带的雷法会使用。
也就是所谓的“鸡牲作祭，血食祀神”。
实际上，如果用三牲祭天，这是来自儒门的观念；用鸡血，则是民间的巫傩之风。
大多都是历史演变，造成了组织里泥沙俱下。
在尘世发展的组织，几乎都有这样的现象。
而追溯源流，道门的观念，则是自祖天师以降，一贯奉行的盟威清约：
神不血食。
不主张让生民杀生祭祀，多耗钱财。同时也和儒门类似，批判淫祀。
李维准备的祭祀用品，也是因为在英国，很多东西涨价了，所以偏贵而已。
物离乡贵。
李维把清淡的斋供，以及各种盘、杯、香炉、桃木、木牌拿出来摆好。
天色已经彻底昏暗下来。傍晚的凉风习习吹动，李维和赫敏，都能感觉到风中传来的、皮肤上湿润的凉气。
这是马上要有风雨的迹象。
“看来，正是时候。”
在空地中央，李维摆了一张小木桌，上面放了写好王灵官名讳的木牌。
这是李维亲手书刻的。
在早期，道门没有神像，只供奉写着圣号的神位。
“现在，我要净化这里。”李维提醒赫敏注意，“无论什么修行系统，在仪式开始前，都喜欢先净化场地。”
也许以后，赫敏也有机会接触古代魔法。
李维并不打算让赫敏一无所知，白白地当苦力，顺便也想告诉她一点常识。
“净化之后，我会开始念咒，进行这个仪式的主体步骤。从这一步开始，我就不能够说尘世的话了。因为这时候，我已经暂时成为了仪式的一部分。”
“一直到我重新开口，回归凡人，这个仪式才算结束。”
“赫敏，我需要你，在仪式主体部分，也就是我无法开口的那段时间……用我告诉你的办法，守住这个小木桌上的神位，不让它被打扰。”
“其他的，都可以不管，但这个绝不能被打断！”
李维面容严肃。
这也是他最脆弱的时候。
听到马人警告，禁林有侵入者的时候，李维就长了个心眼。
幸好，有赫敏在，能帮忙看顾。
李维没有期望赫敏阻挡住可能的敌人。
但如果有误闯的神奇动物，赫敏的作用就很大了。
确保赫敏明白了流程，也不会遇见强敌白白送死之后，李维开始开坛做法。
首先，道门净化场地，要敕水禁坛。
目的，就是扫除污秽之气，将日常空间，转化为非日常的神圣空间。
泰西的系统，喜欢燃烧鼠尾草。
东洋喜欢用注连绳的界限，来区分神圣和世俗。
一些和十字紧密相关的系统，则会选择用特定的诗篇来祈祷，通过秘密的符印，来起到圣化的效果。
而道门的系统，同样极具特色——
净了口，在地上踩着奇异的步伐，李维手托着盛满清水的铜杯，念念有词。
忽地，李维含了一口水，仰头朝空中一喷。
喷出的水，都变成了细细的云雾！
噀水。
赫敏只感觉到一阵凉意，有些紧张的心忽然平稳了许多。
取三光之炁入水，法水净坛，隔绝秽气。
此刻，这里已经从尘世，短暂地变成了神圣的领域。
在神位前，李维慎重地一一点燃蜡烛，又依次把三根香如法点燃，插在小香炉中。
他已经换好了一袭纯色长袍。
在英国，买不到合适的东方法衣。
但神秘学意义上，素色的洁净衣物，也可以当作法袍。
绕坛三匝，存想盖坛三重。
在常人眼里，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但李维眼中，随着不停念咒存想，这个地方，已经从一个普通的设坛小桌子，层层叠叠，变成了半实半虚的光辉坛场。
在前世某个游戏中，这也叫做魔术工房。
云更加低沉了。
恍惚间，李维听到了天边，若有若无的阵阵雷声。
而仔细去听，又似乎消失不见。
百和香的轻烟苒苒上升，逐渐模糊了现实与虚幻的层层界限。
李维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静。
为了这一刻，他准备了许久。但现在，李维的内心却全无急躁功利，只有一个纯净清明的念头。
应和着雷声在心中的悸动，李维自然而然地开口，以悠扬的韵律调子，开始唱诵：
“先天主将，一炁神君……”
这是灵官宝诰。
讲述神明本质，赞颂神明威能，以之定位，感应，相合相契。
随着李维诵念宝诰，整个禁林，似乎悄无声息地出现了变化。
密密麻麻的枝条，窸窸窣窣地摆动着，似乎无数人在观察着坛场，躲在幽暗的林中，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也许是时间过了太久，密林里更加昏暗，不见天光。
明明还没有过酉时，林中就已经犹如入夜了。
早已被李维念咒驱离坛场的虫蚁，本来只能远远地爬行鸣叫。
逐渐地，赫敏发现，这些虫蚁离得越来越远，乃至在周边极目之内，看不到一只蚊虫，听不到一声鸣叫。
逃离的时候，这些虫蚁都绕开了某个方向，露出了大片空白的路径。
像是它们知道，那个方向上，有什么会伤害自己的东西。
空白的地方逐渐移动。
就像是，那个东西，正在逐渐朝李维的坛场而来！
赫敏立刻警觉起来，抽出了魔杖，严阵以待。
李维说过，在他进行祭祀仪式的时候，无法分心兼顾外界。
如果出现什么不对劲的事情，那就要随时警惕。
“任何人都不能打扰……”
赫敏在心里默默地说。
她已经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空白的区域由远至近。
而李维还在坛上，继续掐诀步罡，诵念经咒。
他没有工夫去管其他的事情。
李维的心灵，已经逐渐沉浸在仪式中，失去了自我和外界的分别。
以存思一心，勾动内外。
这样，才能做到真正地感应！
全身心地，李维在心灵最深处，勾勒那位手执金鞭，都天纠察，金睛朱发，凤嘴银牙的威猛神将。
反复诵念宝诰，直至祂的形象栩栩如生，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神气。
屏蔽了全部无关的杂念，只留下最纯粹的意念。
对祂在刚穿越过来时，拯救李维性命的感激；
在图书馆和黑暗阶梯，两次响应李维念诵，击退强敌，解救危难的谢意；
对祂如同长辈一样，护持李维修行的尊敬。
很多人都会念诵神名。
但，真正有所感应的大前提，则需要像这样，存神观想。
所谓志心称念，即是如此。
逐渐地，李维混混沌沌的内心，忽然感觉到了不一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