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初访沈家
天气越来越热,太阳晒在脸上刺刺的,周初言两手提着营养品,眯着眼,看着带着太阳帽,墨镜全副武装的秦朵说:“你也别把精力全都放在这事儿上,我总觉得不是件容易的事。”
容不容易秦朵早在肚子里想过八千回,告诉他工作也在找,只不过拿他的事练练手。其实她根本没有再投简历了,还是铆足了劲想做导演,这几天她不断的给行业里一些制片人以及导演在网上发私信,想用一颗真诚执着的心撬开行业的门。
周初言通过向医院同事几经打听,再结合网上被爆出的消息,他了解到跳楼女孩叫沈莹莹,舞蹈学院大二学生,小时候还上过省电视台,在校也参加过很多舞蹈比赛,还有大型的演唱会活动,对于她的死亡,她的老师们都深感痛惜,这也加大了网友对他的谴责。
他怀着七上八下的心和秦朵坐上网约车,秦朵一边调试着录像设备,一边不忘给他打预防针:“第一次登门,我们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周初言点点头说:“我只是担心我的出现,让他们再次回忆起那天的情形,这相当于往人伤口上撒盐。”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只是为自己证得清白,又不是做什么亏心事。”秦朵说道。
这时李清清打来电话,周初言知道她为了什么事,大概他在医院打听沈莹莹家庭住址以及火葬等事,传到了她耳朵里,他不太想让李清清插手这件事,主要是不笃定他们的关系,通过几日相处,他深知他们在一些价值观上的偏差,性格磨合的也有些难受。
秦朵突然拿起摄像机,怼着他的脸说:“纪录片正式开始,在接下来的日子,你要习惯镜头。”
周初言眼神有些闪躲,好在他也是个视频博主,对镜头有一定适应力,但之前都是准备好要说的内容,并调整好状态才开始录,而秦朵的镜头是随时纪实的,需要真实的反应和最自然的状态,他知道她这么热心的拍自己,并不是真的在乎他要为他证得清白,就像她刚说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是给自己纪录片铺路,之所以让她跟拍,也先是感动于她对自己的信任,同时他也想借着她的镜头向外表达这段时间的这份委屈和屈辱。
秦朵拿着摄像机让他再次复述那天事情的经过,周初言突然想起,沈莹莹那天接到过一个电话,好像还说了“求你了,放过我好不好……”
他的心了咯噔一跳,告诉秦朵说,会不会女孩跳楼自杀,并非只因为父母的恶言刺激,还有着多方面原因,她男朋友还没出现过。
秦朵收起摄像机,心里一动,或许除了拍周初言自证清白这条线,还能拍出点其他有价值的,如沈莹莹跳楼原因的起底,她肚子里那个孩子就是最好的话题。
到达一条杂乱的胡同口,他们下车,周初言看着医院同事帮忙打听来的地址,发现最详细的也就是这个胡同口,可胡同里还有好几排院子,每个院子又住着很多户人家,只能靠打听,好在秦朵比他能言善道,同时沈莹莹的事在这片也出名,很容易就打听到了详细地址。
突然一个手背在身后的大妈说道:“要我说啊,这孩子死,和她那对爹妈脱不了干系。”
秦朵马上追上问原因,并悄悄打开了录音,阿姨停住脚,说:“这条胡同没人不认识那家人,男的叫沈国明……”说着指了指远处的工地,“瞧见没,那男人就在那里当工人。女的好像叫什么霞,他们在这住了两年了吧,平时尽好吹嘘自己的丫头多么了不起,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里可是北京城,明星多的去,她那丫头不就是七八岁在地方电视台露过脸吗,好像多了不起似的……”
大妈继续道:“那女人不过就是个伺候人的保姆,仗着有着这么个女儿,平时眼抬的高高的,抬的再高,她也是个外地人……”
他们没有再继续听下去,告别大妈后就向沈莹莹家去,越往巷子里走,路越窄,院子也越破落,有几户应该是收破烂的,院子里堆满了塑料瓶和纸箱,随处都可以看到晾晒的五颜六色的衣服,一种底层的气息铺面而来,终于他们在巷子深处一个院落里的角落看到了沈莹莹母亲张玉霞。
秦朵拿着提前准备好的针孔摄像头和收声设备跟在周初言身后,能明显的感觉到他的紧张,张玉霞先是没认出他们是谁,仔细看了一会儿后认出了周初言,惊叫道:“你来做什么?”眼里瞬间充满敌意。
“大姐……”周初言上前打招呼,并把礼品递上去,“我来就是想看看您。”他提前和秦朵说过,这次来主要以拜访为主。
张玉霞尖声说:“你怎么这么不要脸,要不是你,我女儿也不会死……”说到这,脸色狰狞起来,似咬着后槽牙说:“你把我们害的还不够吗?”
周初言怔住,她明明知道女儿是在她恶言刺激下跳楼的,如今却反咬自己,他顿了顿说道:“大姐,当时什么情况,咱们都在场,莹莹分明是……”
“分明什么……如果你没对她做什么,她会想不开吗?”说着呜呜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跺脚说:“我命怎么这么苦……”
周初言和秦朵对视了一眼,秦朵用眼神鼓励他,他才继续上前说:“大姐,你明知道莹莹说的不是真话,她是让我开假证明,我没开,所以才……才诬陷我。”
“就是你!”张玉霞吐钉子似的说出这三个字,然后又尖着嗓子说:“你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我呸……”说着一口痰朝周初言吐过来,幸好周初言后退了几步,但痰还是落在了他肩膀处,秦朵连忙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他。
张玉霞见围观的街坊上前,更加起劲的说:“你们瞧瞧,就是这个无良医生害死了我的莹莹。”然后又开始嚎哭。
秦朵能看出张玉霞是真的因失去女儿而痛心,但还是主动上前说道:“大姐,我也是当妈的,理解您的心情,但人死不能复生,活人还要继续过日子,你真的觉得你女儿是被这位医生害死的吗?他因为这事可丢了工作,他也有父母家人啊。”
周初言握着拳头,垂下了头,秦朵又说道:“你就没了解过你女儿为什么会怀孕吗?”
“你们滚!”张玉霞暴呵道。
这时一个带着黄色安全帽的男人风尘仆仆的冲进来说:“玉霞不好了,国明出事了……”
张玉霞目光咬着这个男人问出了什么事,周初言和秦朵也认真听着。
“你快去派出所,他把人打坏了……”
一听派出所,张玉霞脸色煞白,门没锁就往出跑,周初言和秦朵跟在其后,张宇霞一边小跑着,一边哭着说:“天杀的,这派出所在哪儿?”
周初言上前说:“大姐,我和你一起去。”秦朵马上地图定位找,然后在胡同口叫了车,上了网约车,张玉霞只是哭,手不断的拍着膝盖,嘴里传出嘶嘶的声音,周初言想安慰几句却不知道说什么,也觉得没有资格,只是沉默着。
秦朵在前坐偷偷用手机拍着这一切,心脏砰砰跳着,之前想做导演也好,想拍摄也好,都是纸上谈兵,如今她真实的参与到这些事件中来了,感觉命运无比鲜活的展现在她面前,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和激动。
到达派出所,沈莹莹的父亲沈国明已经被控制住,张玉霞哭的更大声,得知丈夫因打架斗殴可能拘留,甚至还袭警,如天塌了一般,双腿一软就坐在地上,哭喊到:“我可怎么活啊……”
周初言和秦朵通过向民警了解,得知,沈国明在工地上被领导奚落了几句,就拿起砖头把领导的头给打破了,甚至警察来了还要打警察,周初言问会怎么处理,警察语气不太好的说:“他把人头给开了,你觉得是小事吗?我们一个民警也被他打伤了。”
周初言看到受伤的民警,过去看了下情况只是些皮外伤,那位被打破头的工人也已经被包扎好,他对着民警求情,把沈家最近丧女的事说了,民警陷入了沉默,被打的民警也表示不追究。
可头被打破的民工头头突然站起来说:“他死了女儿也不能见人就打,和疯狗似的。”民警则没有说话,周初言走到被打的民工头头跟前问道:“他为什么打你?你说了他什么。”
民工头头支支吾吾的说:“他疯了呗,脑子坏掉了。”
周初言看了看民工头头的伤势,说:“我是医生,你的伤只不过是些皮外伤,并没伤到要害。”说着拿出手机说:“您也体会一下他刚失去女儿的心情,这样,我给你三千,这事儿就算了了,您也别再追究了。”
秦朵刚把张玉霞安抚好,过来突然听到周初言要给人家钱,于是拉了他一把说:“你给钱算怎么回事,他这伤去药店包扎下也就几十,还有……这也不关你的事。”她这话是说给民工头头听得,虽然他是受伤的一方,但显然是他先拿沈国明女儿跳楼说事,沈国明受刺激才动手,属于先挑事的一方,她继续道:“该告告,反正沈大哥有时间。”说着双臂环抱与胸前。
民工头头咂摸了下嘴巴说:“五千,这伤少说也得养个十天半个月,我的误工费,还有药费,总得再补充点营养吧。”
“好!”周初言爽快的说,秦朵把他拉到一角说:“钱多的没处使了吗?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沈大哥被拘留几天,陪点医药费,三千块钱完全够了。”
周初言叹了口气淡淡的说:“算了,都是可怜人。”
最后周初言出了五千块钱,被打的人不再追求,但沈国明和张玉霞从派出所出来一句感激的话没说,周初言也不好在这个时候说什么,就和秦朵离开。
两个人走在正午的大街上,没多久就汗流浃背,秦朵要对周初言再做一些简单的采访,正好也到了饭点,于是两个人走到一家咖啡店,随便点了些轻食。秦朵刚喝了口咖啡,准备录像,周初言却说道:“到此为止吧,以后别找他们了。”
秦朵不解的问:“都搭进去了五千块,也算对他们有了恩情,怎么能到此为止?”
周初言顿了顿说:“他们已经够可怜了,我的出现只会让他们不断回忆痛苦。”
“那你呢?只有他们能让你摆脱如今的处境啊。”
周初言脑海都是那对可怜夫妻的身影,这让他想起操劳一生还没享福就与世长辞的父母,他抬起头看着秦朵,发现其架好了拍摄的设备,但还是说:“或许沈莹莹就是我害死的,如果当初我和她站一头,和她一起骗她父母,她也不会绝望到跳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