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破障
仰头，静观天幕异状。
透过浓雾，岛屿腹地上空聚集的厚重乌云忽然被一股奇异力量排开，露出外界极干净清爽的夜空。
近乎同一时刻，缺口处接连坠落几个由小变大的黑点。
“我有点好奇你的身份了，你真的只是个普通学者么，没点其他副业？”
对方站起，连带一阵铠甲摩擦声。
“当时我报告了幸存者只有仅仅两人这回事，看得出来，总部不知为何单独为你下了血本，就连神祇降临前，在十万大山底下绝密研发的斥力场机甲都能拉过来几台。”
“我不知道。”
顾恒不再仰头，转而把注意力放回远处蠢蠢欲动的爬行体上：
“我想不起过去二十几年我和普通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但自从签署那份支援计划附加协议后，一切都显得怪里怪气的。”
对方似乎想说什么。
但他口中的斥力场机甲已经接连坠在地上，发出轰然响声。由于是此前从未见过的东西，顾恒注意力一时被吸引。
貌似这个世界的人，也对人形机甲抱有某种憧憬。尽管有更多更符合流体力学的形体，他们还是选择构建出那种样貌。
通体漆黑，大概两三层楼高，动力不详。但灵巧得着实有些过分，以至于毫无金属材料特有的那种厚重感。
这是初印象。
然后它们开始工作。
对于不长眼堆积过来的爬行体，它们不为所动，任由其细密尖牙剐蹭坚硬的外壳。期间抽出背后斜向挂载的长剑，轻轻一挥，便把面前的一切斩断。
或许判断出当前情况没必要动用热武器，它们简单用利刃扫清绝大部分爬行体后，便释放力场将体表杂物弹开，然后向这边集合过来。
顾恒看着这一幕有些呆了。不过他也疑惑，海岸线后围拢的一圈栅栏模样的触手，从始至终好像都没活动过，只是任由那些爬行体大批量的送死。
甚至为了方便这些外来的机甲清扫，周围浓雾不知何时也被驱散，仅留下虚假的夜空和海面。
难道说超自然生物也会长寄生虫么？
被自己的想法惊到，顾恒摇摇头。
这时机甲们已经走到面前。打头一台机甲忽然转过身，原地半跪。只见背后舱门弹起，内里一个同样身穿黑甲的龙鳞组成员现出身形。他放下金属舷梯，喝道：
“快上来，溃口维系不了多长时间！”
顾恒回过神，立即和身旁的人一同奔跑，先后上了舷梯。不多时，他便被面前的人一把拽进舱门。
看那人同样也把后面的龙鳞组成员拉进来，熟练收回舷梯，紧接着把舱门关严，锁死。顾恒终于有精力留意起四周。
机甲内管线储柜被规划得很好，所以空间也出乎意料的大。舱室整体似乎被埋藏在机甲躯干上半处，那么自己脚下或许就是它的动力源。
“辛苦你们了。”
面前的人说罢，迅速转身披挂起额外的链接装置。用程序扫描一遍链接情况，见无异常或是报错，便站在屏幕前操纵起机甲。
“全体加速远离，返程！”他喝道。
顿时脚下传来一股庞大的升力。
这时屏幕传来清晰影像：
几台机甲正以一种火箭垂发般的速度，全力逃逸下面的岛屿。
顾恒缓缓坐在地上。
低头，此前经历忽然显得有些不真实。但攥拳，体内涌动的两份赐福却无比清晰。一份是神秘深邃能够未卜先知追溯过去的洞察，另一份是极度炽烈暴躁的屠夫天职……
仰头倚靠身后储柜，余光瞥见熟人将终端放在地上，也坐了过来。
对于他，顾恒多少还是有点好感的。
相较普通人，他至少足够理智。考虑周到的同时，遇到危机他不仅上，而且能以超常水平处理好，这就十分难得。假如一队人去某个九死一生的地方完成什么任务，想来他绝不会是拖后腿的那一个。
所以拿枪指着头这事，顾恒已打算不再追究。既然洞察时收束的结果证明他当时无论如何都不会开枪，那么自己就肯定不能被他喂花生米。
可惜该有的芥蒂却是难消。
所以这会倒也没心情和他交流什么。
舱外。
几台机甲并没有按照固定队形前进。短短十几秒，它们便在溃口骤然回缩的刹那脱离伪装区域。
如果有人此时盯着屏幕，那么就会发现，浓郁雾气的笼罩下，整座岛屿简直就像个圆台模样的巨大藤壶。它隐藏在水下的部分当然更像水母一点，那些鲸鱼般粗大的触手不过是蛰刺极末端的一截。
目前超自然生物被定义为生物圈中的重要一环，是否需要保护相关部门仍有争议。现在来说只要它们没有刻意威胁既有航线船只的意图，官方就不会动用武力将其击杀。
“中枢机呼叫指挥塔。”
“任务完成，请求降落。”
对方的声音忽然入耳，顾恒一个激灵，因疲乏而有些混沌的大脑顿时清醒许多。
起身查看屏幕，航母群已是咫尺之遥。
终于摆脱那个地方了。
顾恒默叹，但一想到不久后还要赶往USGK那个前哨站，他就又难受起来。
本国高级学者等同本国财富，理论上高层不会主动把人推去外国，除非是接触先进研究，或是开展领域合作，参与论坛，国际讲话一类的必要事务。
自己单方面提出回国在程序上应该没问题，只是那样做，就相当于宣判两国本次合作中止。国内后面但凡想获得USGK那边的情报，就要始终被压上那么一头。
虽说世界范围内关系更紧密的调查组织不是没有，但信息这东西没人会嫌多，何况是来自另外半球的数据。毫不夸张讲，关键时刻这些数据可以挽救大量的生命。
总之陌生青年想得还是太过简单。无论那时他窥视到什么，自己抵达USGK前哨基地，恐怕已经是既定结果。
凝视屏幕中舰岛从下方缓缓升起。
伴随一阵微不可察的颠簸，外界机甲悉数落在提前划定好的区域。
距地面高度再次下降，面前的人卸下链接装置，将系统关闭一部分，然后把舱门打开，放下舷梯。
“我们到了。”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