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蒋林西
03年10月
蒋林西住在北方的一座不出名的海边县城，那里有着一个破旧的老楼房，夹在两个白色的新楼房中间，这个楼房很小，只有三层，却住着十几口的人，十分拥挤，隔音效果也不好，说点什么都能听见，住在这里的人大都贫穷，一个月也就七百的工资，生活过得十分拮据，由于被楼房挡着，阳光有些进不来，里面有些阴暗潮湿，墙壁与地面交接处，少许的绿色苔藓，墙皮也不完整，脱落的参差不齐。
梅雨季节衣服在这里晾不干的，顶多有一股霉味，穿在身上半湿不干，所以各个家里有一个熨斗，不过也是那种花几十块买的，电线处有些破损的那种。
前些年，政府为了建设说要建设这里，给每人发一万左右的拆迁款，后来不知怎的没有了音讯。周围都建设了新楼房，这里到越来越格格不入。由于太破旧，一些妇女，就对她们的孩子说：“这里都是人贩子，你要是不乖，我就要把你扔进去卖钱，你就别想再见到妈妈了。”一般这个时候哭闹的孩子都不哭了，吓得紧紧握住妈妈的手。
“西西，来，把书包背好，上学路上小心一点。“奶奶躬着腰把书包递给蒋林西。
蒋林西接过书包，轻声说着：“奶奶昨天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雨，今天周六，6点半放学，晚上的菜我放学回来买，你别出门了。”
“欸，好，你拿着伞。”
蒋林西点了点头，拿着门口那把蓝色长杆的雨伞，就出门了，蒋林西穿着那件蓝白校服，袖口处有些破损，但不是很严重，黑色帆布包，刷得很干净的小白鞋，简单的扎着马尾。
她踩着水泥建造的楼梯，每经过一家都能听到里面那些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在争吵，声音聒噪，蒋林西面露平静，对她来说，这是在正常不过的事。
生活在底层，拿着微薄的工资，看着所有人的脸色，他们不敢反抗，不如说，他们的反抗不被任何人重视，干着同样的活，工资却比别人少，搁谁心里都不愿意，去找厂长理论，换来一句：“想干就干，不干就滚，我也不缺你一个。”
蒋林西今年17岁高三，家里只有她和奶奶相依为命，小的时候蒋林西还不记事爸妈就离婚了，听奶奶说是母亲出了轨，父亲拿着棍子捉奸找上门，看见母亲和那个男的在床上，情绪失控一棍子直接打到那男的头上，那男的当场就晕了，父亲没注意到，按着就打，反应过来的时候，那男的已经不省人事了，等到了医院抢救，已经晚了，成植物人瘫在那里了，到现在还没醒，父亲被判了无期徒刑一辈子在监狱了，母亲离婚了，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蒋林西出生的时候，奶奶已经59了加上腿不太好，那个社会很难再找到工作了，奶奶就缝些小玩具拿去卖，再就是年轻时攒下的一些小积蓄供着蒋林西长大，蒋林西也很懂事，学习成绩一直都名列前茅，十一岁开始每年寒暑假都去打工，补贴家用。
蒋林西5点45到了班级，班里已经坐满了人，她的位置在后排靠窗，因为家里穷只有奶奶一个人，所以蒋林西办了走读生，班主任就安排了后排靠窗，上学放学以避免打扰到其他人。
蒋林西刚坐下，一团纸团就砸到她头上，蒋林西撇头看见林源贱兮兮的笑着，撅了撅嘴示意她看纸团，蒋林西捡起展开，纸上写着：今天放学，等着我，咋俩一起走。
蒋林西写了个：嗯。就扔回去了，蒋林西故意使了劲朝着林源头上砸了过去。
林源是蒋林西的发小，俩人从小一起长大，林源的妈妈很喜欢蒋林西也很心疼蒋林西，从小总是会买零食多一份给林源让林源带给蒋林西，林源学习不好，林源的妈妈就总找借口说辅导林源学习，让蒋林西去家里，然后准备好吃的给蒋林西。
高三的课程很无聊，总是做卷子讲卷子，老师重复讲着同样的知识点，有点像耗着时间逼着学生学会一套做题公式，高三的压力很大，但对于蒋林西来说就还好，她的成绩一直都很稳定在班级前几，考个一本是大差不差，数学课上，又是连两节课做卷子，做完还剩五分钟下课，蒋林西撇头看见窗外一阵风起，数片银杏落下，她悄悄的在演算纸上写下李白的落叶别树，飘零随风。
“蒋林西，等我一下。“林源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喊着。
“快点，十，九，八……”蒋林西背着书包倚着门，看着慌乱收拾的林源嘴里喊着倒计时。
“三……”
“好啦，好啦，走吧。“林源一根胳膊压在蒋林西的肩上，蒋林西一把甩开：”很重。“
林源切了一声，不以为然的跟在蒋林西身后：“今天来我家吃饭？“
“不去，我要去市场买菜，下午下了大雨，路滑，我没让奶奶出门买菜。“
“那没买菜正好，叫奶奶一起来我家吃饭，顺便教一下我的物理，怎么样牛顿林西。”
蒋林西朝林源翻了个白眼：“你少耍点嘴皮子，我就考虑明早去你家教你。
“好嘞，我就知道我们林西大人最好了，要去市场买菜是吗，我和你一起去，我帮你拎菜，送你家，我也好久没看见奶奶了。”
蒋林西笑了笑，“好。”
毋庸置疑，林源已经是蒋林西生活中很重要的人了，从某些方面来说是除了奶奶之外的精神支柱，小的时候，她总被其他小孩子嘲笑，说她是妓女和杀人犯的女儿，林源就挡在她前面，林源小时候胖墩墩的，一般小孩都扳不倒他，他反倒一推倒一个，有林源在，那些小孩都会顾忌一些不敢乱说。
记得有一次，小林西被小孩堵在墙角，小林西害怕的一直哭，林源不知道从哪赶到，把那些小孩全推开，挡在小林西前面：“你们不许说蒋林西，你们再说她，我就揍你们。”那些小孩就说：“我妈妈说蒋林西是坏孩子，你和蒋林西玩，你也是坏孩子。”小林源一下子就生气了和他们打起来了，那些小孩打不过他，嚷嚷着回家找妈妈，小林源就回头和小林西说：“别怕，他们都被我吓走了，你不要听他们乱说，我妈妈说你是好孩子，我是男子汉，我会保护你的。”
“奶奶我回来了。”蒋林西进门看见奶奶在沙发上打盹，屋里点着昏黄的灯，很温馨。
听到声音的奶奶看向门口的蒋林西，起身去接：“西西回来了，快进来，外面还下雨吗，冷不冷？“
“奶奶”
“哎呦，源源也来了，奶奶眼花没瞅见，好久没来看奶奶了，怎么样，在学校好不好啊？留下来陪奶奶吃饭。”奶奶握着林源的手，仔仔细细地看着林源。
“奶奶，我在学校挺好的，我也想和奶奶一起吃饭，但我妈还在家等我呢，我得回家去，改天，改天我和奶奶一起吃，等过几天放假，我天天来奶奶这儿，陪奶奶吃饭。”
“哦哦哦，好，源源回家看路哈，等放了假，来奶奶这儿哈。“
林源一个劲的点头应着，“那奶奶林西我回家啦。
奶奶一直站在门口看着林源跑到路道口，安全过了马路，才关上门：“西西，你也是，让人家拎东西。“
蒋林西在小厨房下面条，边打鸡蛋边说：“是他硬要的，奶奶不用管他，面再有五分钟好。“
奶奶做在厨房门口的凳子上，手放在腿上，背靠在门框，看着蒋林西：“西西都长这么大了，这么漂亮了，小时候还缠着奶奶，让奶奶给做面条吃，现在西西都能给奶奶做了。“
蒋林西听后，心里一阵苦涩，不知道说什么，嘴角瘪了瘪。
奶奶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还能吃几顿西西做的饭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西西嫁人。”
听到这里，蒋林西连忙回答：“奶奶喜欢我就天天做，奶奶身体这么健康一定能看到我嫁人，我快做好了，奶奶先去坐着吧。”
“欸，好。“奶奶颤颤巍巍的起身，听着奶奶渐行渐远的步声，蒋林西找来两个碗，将刚煮好的鸡蛋面捞到碗里，上面撒了一点小葱花，拿了两双筷子，便端着面大声说着：“奶奶，面来了“她说着，把面端在奶奶面前，奶奶颤颤巍巍夹起面，吹了吹，放进嘴里：“嗯~西西做的真好吃。”
蒋林西笑了笑：“好吃我就天天做给奶奶吃。”
奶奶点着头“欸，好孩子……”
吃过晚饭后，蒋林西坐在桌前，写着一张物理卷子，听着客厅奶奶看电视剧的声音，黑色碳素笔在纸上划来划去，时钟滴答滴答，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雨不大，但隐隐约约能听到啪嗒啪嗒雨点落在墙砖上的声音，一场秋雨一场寒，风把窗户吹开了，白色窗帘随着风飘出圆弧状，蒋林西停下笔走到窗前，一阵风带着小雨点吹起她鬓角的碎发，蒋林西深吸一口气，呼吸着雨中那份清冷味道，清冷让她大脑渐渐放轻松，一阵哆嗦，她喃喃道：“天真的冷了。”她伸手将窗户好好关好，窗帘拉好，又坐回到了桌前，继续写着那张物理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