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兵围司空府
乌衣巷里。
袁昂的司空府内。
临贺王萧正德被袁昂的话激的怒火中烧,按着腰间的宝剑,直呼其名。
显然,他低估了这位大梁司空,这位久列台阁、仕宦五十余年的政坛不倒翁。
没想到袁昂只激扬了几句陈年往事,自己就被他激怒而乱了方寸。
萧正德深吸了一口气,眼珠一转,放慢节奏地说道:“伯父宽恕我,这是天子的家事,岂容你一个外臣置喙!”
袁昂拍手叫好道:“殿下说得好哇,家国一体,有家才有国,无家而无国!”
萧正德见他不在“外臣”字眼上辩驳,语气刻薄地说道:“我忘了啊,司空大人原不是外臣,您与陛下可是儿女亲家呢!”
袁昂脸色一变,像是被提到了痛处一样,沉吟不语。
屏风内,归流听到萧正德阴森的邪笑,心中略过一丝寒凉。
“司空大人的女儿可是嫁给了前朝萧宝卷的遗腹子啊,哈哈哈哈哈哈。”
东昏侯萧宝卷——南齐的末代昏君,时人皆以为萧衍的二皇子萧综是萧宝卷的遗腹子。
袁昂之女袁铃儿在二十年前许配给萧综,其后萧综从其母吴淑媛处得知自己的身世。
萧综为验明自己的身世,掘开东昏侯陵墓,将自己的血滴入萧宝卷的遗骨之中,从而确信自己身份。
萧综自认萧宝卷遗腹子后,叛逃北魏,北魏内乱时他潦草困苦而死。
袁昂之女袁铃儿,在萧综其叛逃后归至袁府,不到一年便郁郁而终。
这些全是袁昂心中的经年难忘的痛处,也是一代仁君慈父萧衍的逆鳞。
多年来,一直无人敢当面提及这宗隐事。
方才临贺王萧正德被袁昂激怒,没想到他却急中生智,以此展开反击。
归流对二人提到的那些陈年往事,全然不知,但听出了这两人话中刀刀见血的气势,心中替袁昂捏了一把汗。
只听得袁昂颤声说道:“往事已了,斯人已逝,再说又有何益呢?”
“司空说我弃国弃家,是第一罪无可恕之人,那您的佳婿呢?”萧正德慢悠悠的说着,渐渐又挺直了腰背道:“莫非才把他排第二吗?哈哈哈哈哈哈”
袁昂答道:“陛下不是也宽恕了他吗?他的遗骨都被迎了回来。”
这时,门外一人跪在萧正德面前,:“启禀王爷,府内其他各处属下派人都已细细搜过,只有这座小楼还没……”
“到底谁是罪无可恕之人,小王改日再上门讨教,小王今日还要遵国法,抓贼!来人,搜!”
“慢着!”
萧正德耳听得一个清脆的声音,只见一妙龄少女踩着莲花步子,走下楼来。
这人正是紫菀。
原来用过早膳后,袁昂屏退众人,紫菀便回了她的房间。待听到萧正德等人的动静时,她便慢慢伏在楼梯内听着。
她只听得爷爷和这个嚣张王爷唇枪舌战,却不知袁昂只是在拖延时间罢了。
听到萧正德要强行把归流带走,她按耐不住着急,便走了下来。
萧正德远见她气质脱俗又身量纤纤,再走近些看时更是秀美绝伦。他呆呆地望着,说道:“不知这是司空的哪位后辈?”
紫菀看他嘴角露出的淫邪笑容,鄙夷道:“与你有什么关系?我不许你带走归流。”
袁昂也不责备她,柔声说道:“菀儿,这是临贺王,还不向临贺王行礼?”
紫菀靠近袁昂,娇柔地说道:“爷爷,不能让他带走归流!”
临贺王有些失望,怅然道:“原来是司空大人的孙女,但不知是哪一房的姑娘啊?”
“她是卫家的孤女,自幼由我抚养。”
临贺王叹道:“卫家,算是寒门了。我看不妨把她过继给袁司空的子侄辈,我家见理正巧还未婚配,不如来个亲上加亲……”
袁昂早猜到萧正德会有此言,沉声说道:“临贺王以为今天是商议此事的时候吗?”
“不可!不能嫁给那个小乌龟!”
众人只见归流从屏风后面闪出,竟浑然不顾他自己的安危。
“大胆,你竟敢辱骂世子,找死!”
世子殿下是小乌龟,那王爷不就是老乌龟了!
临贺王身旁的邱林呵斥起来,饶是他平时骄纵张扬惯了,也没见过一开口便辱骂世子的人。
萧正德见归流竟自投罗网,免不了打量起这个小和尚,眼神中只飘过一丝犹疑,便道:“司空可知,这小和尚知道了他不该知道的事情?”
袁昂答得很快:“王爷是指方才你我二人的口舌之争吗?”
“当然不是,而是前天晚上的事情。”
“临贺王,你我二人绕了这么远的圈子,总算说到正题了。”袁昂从那太师椅上站起,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道:“本阁救了他,他难道不会向本阁言明吗?”
袁昂说罢,看了眼萧正德发白的脸,接着说道:“现下本阁还没这个心思将这些事说给别人听,临贺王大概知道本阁已淡出朝局多年。”
萧正德听了这话,心下稍安,试探道:“那司空大人是想要……”
临贺王说罢,停顿了一下,示意身后亲随退出堂内。
袁昂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临贺王,你听真了——”
“本阁已位极人臣,无复他求。陛下既然已经取消涵元寺之行,你奸计未成,本阁再去进言,也无益处。
你若此时收手,仍不失荣宠禄位,亦可免去一场腥风血雨。”
萧正德并不死心,接着道:“若大事能成,司空肯助小王一臂之力,本王愿裂土以酬谢司空拥立之功。”
归流明白,这萧正德想的是入主太极宫、登上龙椅时,司空袁昂能率百官拥立新君。
这边刚说罢,只听得府外马蹄声碎,似有上百精骑,兵甲振振,发出金铎之声。
司空府外,为首的一个虬髯汉子高喊道:“所有兵马!将这里团团围住,不得放跑一个临贺王府的人!”
临贺王的一个亲兵慌慌张张跑到东楼外,禀报道:“王爷!是禁军!禁军骑营的人!”
“羽林卫吗?领头的是谁?”
那亲兵慌张道:“小人不知。”
袁昂似来了兴致,问道:“王爷何不猜上一猜!”
“司空大人,看来你的缓兵之计奏效了。”
“王爷是觉得太子不敢相救老夫吗?”
萧正德鄙夷道:“绣花豆腐,琉璃葡萄。他竟真的敢!”
“老夫以为,这不是东宫的羽林军,约莫是宫外的虎贲军!”
萧正德蓦的一惊,问道:“萧绎?老七?”
湘东王萧绎,梁武帝萧衍第七子,久为藩王。
今年年初,他被调任为护军将军,掌宫外禁军,其下精锐之一就是虎贲营。
不多时,那虬髯大汉已持剑走到门外,施礼道:“属下参见临贺王殿下,参见司空大人。”
归流见他身形魁梧,披着暗旧的金甲,脸上带着一股乖张执拗的神色。
临贺王看了看他身后的虎贲军士,不屑道:“你是何人,湘东王呢?”
“属下是湘东王手下的一个校尉,贱名——王僧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