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只要圣上发起增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叹了口气，纵然心中无限悲哀和无奈，何督师还是摇了摇头，然后拿起筷子，总算要对桌子上的几盘菜下手。
那盘原先热气腾腾的豆腐，现在早已经被放的凉气沉沉，何督师夹了几块豆腐放入口中，凉凉的，但豆腐再凉，也没有何督师此时此刻的心凉。
可能是为了暖心，何督师拿起茶杯，倒了杯热茶，一饮而下，茶水的确温热，可温热之余，却又苦涩，苦茶入喉，何督师的心，在继续凉的同时，又止不住隐隐作痛起来。
一想到大明朝如今这糜烂的局势，脆弱的心脏就不由得又凉又痛的何督师，终于停杯投箸，他看着面前的章旷，语气悲愤地道：
“自受命督师以来，我不惜凭借便宜之命，大肆加派义饷，兼预征湖南百姓一年民田税，每亩至六倍以上，如此便是至少十二倍！
并且，还开饷官、饷生之例，把各府县官员们卖官鬻爵的收入，作为衡量官员升迁贬谪的标准。
甚至，还招募一些奸诈之人来告密，让他们去检举殷实富裕的人家，然后对这些富裕人家罚款抄家，来补充军饷。
……
之所以做了如此多对百姓不仁之事，都是为了筹措军饷，去养督标、抚标亲兵以及其他各路大明军队，以备御虏大计啊！
本督师又岂能不知底下诸将，如黄朝宣、刘承胤、曹志建等，看到本督师大肆加派义饷，便都有样学样，正所谓上行下效呵！
他们这些藩镇，对湖南百姓横征暴敛起来，相较于本督师，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以至于湖南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惨不忍睹！
唉，他们烧杀抢掠所得的粮草财物，我不知道都到哪里去了，他们肯定不会和我说，我也管不了他们。
但那些由本督师亲自筹措到的粮饷，我是知道其皆为民脂民膏的，所以我不敢将其一分一毫花费在个人奢侈享乐上，不仅如此，我还几乎尽捐家财，每日只得以粗茶淡饭，聊以度日。
百姓苦也苦了，骂名本督师担也担了，可当初让你从黔、广一带征集的那些督标抚标亲兵，本督师好吃好喝地供养了他们这么久，但他们不仅弹压不了响马，还驾驭不了外镇，更是从未起过壮威制胜的作用。
唉，单是这个也就算了，最让人不能忍的还是，在虏兵逼近长沙之时，他们竟然在长沙城中因为争夺营房，而内讧起来……
长沙城乃是湖南重镇，若不是我军还未见敌便自乱阵脚，虏兵岂能如此轻易便攻陷长沙？”
“唉……”
看着何督师一副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模样，章旷也只能又跟着唉声叹气。
毕竟，这时候，他除了唉声叹气，还能做什么呢？
再一回想长沙城就是以那样一种可笑的方式，稀里糊涂地陷落于虏军之手，别说何督师气，就是他章总督，也是气啊！
上月十八，湘阴陷落之后，章旷自湘阴转进长沙，刚到长沙没多久，何督师因为他与滇营的胡一青、赵印选有夙谊，就委派他前往宁乡，向屯留当地的胡一青、赵印选搬救兵。
至于章旷这位松江人，为什么和胡一青、赵印选两个云南人有夙谊？
主要还是因为，章旷的同年好友李永茂当初曾经总督江楚，那时，胡一青、赵印选正率领滇营在江西作战，于是李永茂在和章旷的书信交流之中，多有提到胡一青、赵印选二人，章旷就此对二将有了印象，之后章旷升任北抚之时，特疏题二将开镇，胡一青、赵印选得知此事之后，对章旷也多有感恩之情。
章旷听从何督师的命令，渡过湘江，西行没多久，身后的长沙城便混乱起来，因此章旷侥幸躲过了混乱，至于长沙重镇陷落前几天发生的事情，章旷也是后来才听人说的。
据说，当日，具体来说也就是二月二十三，何督师的老乡，前贵州黎平土参将，现亲兵副将姚友兴，其麾下兵丁，因为和王进才部兵丁争夺营房而发生争执，之后矛盾激化，两部兵丁先是互相攻击，然后大打出手，最终互相杀红了眼，竟然开始对城内百姓肆无忌惮地烧杀抢掠，其余各部明军，随后也都不同程度地卷入到了这场堪称荒谬至极的自相残杀之中。
何督师见情况不对，亲自出面调解纠纷，但杀红了眼睛的丘八们，岂会理会他这个空头督师，甚至在调停过程中，何督师都差点被这帮丘八们误杀。
那时，一发铳弹差一点点就击中了何督师的脖子，多亏何督师还算幸运，那发铳弹堪堪从何督师的脖子间飞过，最终仅仅只是把何督师的衣领烧焦了而已。
各营丘八，在混战中几乎把整个长沙城屠戮一空之后，又听闻清兵已经逼近，便吓得要死，于是各自收拾抢到的财物，一哄而散。
只剩下何督师带着一些亲信，看着一片狼藉的长沙城欲哭无泪，生无可恋的何督师当即准备自我了断，但为亲信所阻，之后在一部分多少还服从督师权威的兵丁护送下，离开了长沙。
清军兵临长沙城下之时，长沙城已经基本上是一种空城，对此，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等一干清军将领，是十分懵逼的，他们甚至一度以为这是因为何腾蛟学三国演义，要给他们整一出“空城计”。
但随后，清军稍加试探，没有遇到任何抵抗，然后他们便不费吹灰之力占领了长沙，就此，湖南重镇长沙，大明朝的南天一壁瓦解。
“唉……”
章旷又双叒叕叹了一口气，似乎是想把这糟糕的事情给一口气叹走。
叹气果然有用！
在把糟糕的已定事实叹走之后，看着神情依旧沮丧的何督师，章旷突然就想起来了一些高兴的事情，于是他打起精神，好生安慰何腾蛟道：
“听闻自从去年凤河大捷后，上个月，圣上又亲自带兵收复了南赣，前几天又刚刚得到消息，说圣上已经率领十万近卫军进入郴州……
督师，你放心，既然能够数次击败虏兵，那么圣上麾下的近卫军，定然是精锐敢战之师。
只要圣上发起增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