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醉仙楼

东方微晓，晨曦吐霞。

刘逢春走了，驾着牛车拉起两具尸体走了。

持剑的白衣女子也走了，抱着还未睡醒的女孩走了。

待三人走后，牛顶天见韩小莹尚未醒来，便盘起腿来闭目而坐，运起罗汉伏魔功继续调养伤势。

那老太监之前打在身上的一掌，蕴含着刺骨的寒气，又加上后来吸取了他大量的寒性内力，如今的牛顶天虽仍可强行出手，但体内真气一旦打破平衡，奇经八脉便会遭受这股寒气的冲击折磨。

当前最重要的是把这股寒气彻底驱散。

罗汉伏魔功虽然也是高深的佛门功法，但是一直进度迟缓，收效甚微，这也是牛顶天为何迟迟不给韩小莹运功疗伤的原因。

这部功法汇聚佛家内功之精髓，极为精微玄奥，兼具阴阳刚柔之妙，并非一味至刚至阳，或许正因如此，其驱散体内寒气之效方才进展迟缓。

而且功法修炼起来堪称极度艰难，单单其中第一步摄心归元，便要求修炼者务必摒弃所有俗虑杂念，仅这一项要求，百万人中恐怕也难有一人能够达成。

修炼之人切不可过度沉迷于练功，以免出现“贪、嗔、痴”三毒，最终有违佛法之念。

天资卓越者修炼时，往往思绪繁杂，难免全心全意“着于武功”。

然而资质愚钝之人修炼，又难以领悟这门功法中千丝万缕的诸多变化。

牛顶天当初修习这门武功，若非是吐纳法助其宁心静神，恐怕短期内也难以有所精进。

一副图卷，内部藏有十八个罗汉图，便是一部罗汉伏魔功。

当初修炼第一个罗汉图，只觉得体内一切窒滞的经脉之处无不豁然而解，畅通无阻。

随后修练十八个罗汉图时，头顶之处便开始不断有白气氤氲。

初步小成之后，他只觉得神清气爽，内力运转起来无不如意，体内阴阳之力相生相济，半年过后，便功力大进。

之后的几年，牛顶天一直在致力于阴阳内功合而为一，达到体内阴阳交泰的境界。

最后那年闭关修炼这门功法的时候，他又感觉到体内如家有宝库，堆积如山，内力充厚盈实，仿佛有一股有质无形的力道，真气像无穷无尽、永无枯竭一般。

但这门功法最后的那种身随心转、无所不可、左右高下、尽皆如意的境界，他如今仍在慢慢摸索。

他不知那位狗哥是如何修炼的，但是每次当他准备冲破最后壁垒屏障的时候，呼吸法便急速运转，像是…像是有种阴晦的感觉笼在心头，让他一时之间也不敢擅自修炼。

半个时辰后，

牛顶天收功已毕，头顶氤氲之气缓缓消散，脸色亦稍显红润。

转头间，便发觉韩小莹已然醒来，正呆呆地盯着自己出神。

待她回神，察觉牛顶天投来的目光后，忙不迭躲闪开来，苍白的俏脸泛起些许红晕。

许是自觉方才的目光失了礼数，女儿家面皮薄，韩小莹心中不免有些窘迫。

于是强忍着不适意欲起身，轻声道：“多谢牛公子昨日出手相救，若不是……”

话未说完，牛顶天已然起身相扶，温声打断道：“韩姑娘先躺下，莫再伤了身子。”

“其实要言谢，也当是我先谢韩姑娘才对，早有耳闻越女剑人美心善、侠肝义胆，那日若未遇韩姑娘，我这残躯如今还不知躺于何处呢。”

言至最后，牛顶天不禁望向韩小莹那黯淡的眼眸，面上笑容如春风般和煦，话语甚是温柔。

他记得初逢这双眼睛时，明亮而有神，但此刻，却已蒙上一层阴霾。

其实牛顶天确是动了真情，既然心动，好姑娘总要争取，应有的关怀一丝都不能缺。

心动而身不动者，那是庸碌之辈，他决意自己多少要主动些，得让韩女侠体悟到自己的热忱才行。

韩小莹对这眼神颇感不适，自幼至今，从未见过有人这般直白夸赞自己，脸上不禁微微发烫。

听到“伤躯”“躺”之类字眼时，她又不禁念及自己这副病体，想到被眼前这人近身照料。

想着想着，又觉一阵头晕目眩，欲昏昏睡去。

见韩小莹如此异状，牛顶天转而轻声说道：“早餐尚需稍待片刻。我打算带韩姑娘进洛阳城，稍后先寻个安身之所，再为姑娘请些大夫瞧瞧伤势。”

“嗯。”韩小莹声若蚊蝇，轻轻应了一声。

牛顶天见此，遂将铁剑负于身后，把酒囊悬于腰间，而后蹲在韩小莹身旁。

伸手为其整理秀额前凌乱的发丝，又替她紧了紧身上的衣袍，轻轻一横抱，便是温香软玉入怀。

清晨，官道上。

一波波行人渐次出现，多为乡间的农户。或是进城务工，或是运送农货进城售卖，或是为客栈饭馆输送物资。

提及务工，此时的宋国金国已然兴起，确切而言，应称作兼业。

“凡人情莫不欲富，至于农人、商贾、百工之家，莫不昼夜营度，以求其利。”

兼业的兴起，或因生活所迫，无奈为之，或因观念转变，希图脱贫致富，总归，推动了这个时代的商业繁荣。

此刻行走在官道上的路人，忽觉身旁一阵疾风掠过，只见一道虚影朝远处飞去，皆以为自己产生幻觉，再眨眼，一切又复归平静，摇摇头，便将此事抛诸脑后。

为免耽误韩小莹的早餐，牛顶天也是拼了全力，未及半个时辰便冲进了洛阳城内。

在中央街道上走走停停，到一座三层楼阁前止住脚步，抬眸望去，只见三个大字：

“醉仙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