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炼狱
“......”那被揜于砍了一刀的肥胖掌柜看着自己肚皮上飚出来的油脂，一时间有些愣了神，对边上捂着脖子“嗬嗬”说不出话的伙计，一时间也没什么反应。
“这村里的人，是否都以此为生？”揜于收了刀，面露冷色，向着王孝辉发问。
“下官不知......”王孝辉面露苦色，“不过这种店家在锦城附近至少还有几个，下官也曾跟人去过几次，倒是知道其他村寨里的村民们，虽然不以此为生计，却也能享受些别的好处。”
“每逢各路世家子来此，村民们做些小买卖之类，收益总归是比寻常农户强的。”
这或许也算的上是特定消费拉动地方经济了？
“你吃过？”
“没敢......”
“好，这村里农户，我只诛首恶。”揜于点了点头，把刀塞进王孝辉怀里，手指向那刚刚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正在捂着肚子，跪地惨嚎的掌柜道。
“但这店里的，一个也别想逃。”
“去，把他杀了！”
“......”王孝辉看了看刀，又看了看那掌柜，一时间有些犹豫。
整个锦城周围开米肉馆的，基本都可以追溯到某一个世家背后。
王孝辉虽然不知道自己现在所处的这一家米肉馆背后是被谁罩着，却也不肯轻易把对方得罪到死的。
“如果他不死，那就是你死。”
被威胁了的王孝辉总算下定了决心，眼中露出一丝狠辣决绝，整个人立时弹跳起来，拔刀砍下了那掌柜的头颅。
这下左右两边都飙血了。
看着那掌柜冒着肥油的尸体，王孝辉一时间百感交集。
他这算不算是先自绝于冯弘这北燕朝廷的顶级大佬以后，又自绝于青州士族？
往日里他虽然不和那帮人一块食用米肉，却也算得上骑墙派，再加上有实权武官职务在身，毕竟是个兵曹，平日里负责兵卒的招募和训练。
虽然青州武备松弛，他这兵曹的权柄也被一再压制。
但在青州士族中，也算的上不大不小的官员了，不会被人瞧不起，反倒都需要对他拉拢一二。
在他自己出身的王氏里，他也算得上是比较德高望重的一派。
但眼下他被揜于“逼着”杀了这米肉店掌柜，等下恐怕还要跟着砸了这家店，那他可不就是破坏世家高雅趣味的罪人？
不光青州诸世族会看他不爽，王氏族内同样做这生意的族人们，恐怕也对他不会有什么好气。
以后无论是圈子，恐怕都不会再愿意带自己玩了！
王孝辉心里哀叹着。
也不知道自己抽了什么风，居然鬼使神差的，就跟着朱游简这帮子人走了？
“去后厨看看。”
揜于脸上沾满了血，显得他状若鬼神。
朱游简手下带出来的学生，大多喜欢和他是一个画风。
那几个被他带出来的兵卒，这时候也都吐得差不多了，见着揜于面上的血，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大吐特吐了起来，一时间自己控自己，根本没有行动能力。
王孝辉有些木然，只是跟在揜于背后进了厨房。
一路上也有这店内的几个人过来查看情况。
发现揜于和王孝辉身上沾染的血，立刻便明白了什么一样，抽刀提棍拿棒，武器繁复，五花八门的向他们砍来，却都被王孝辉轻易砍翻。
他好歹是个从六品武官，虽然很大程度上是靠着家世才能升上来，却也足以说明他一身武力并不怎么差。
好赖也是上过幽州战场，和魏国西虏玩过命的老兵，不至于打不过些许只靠一股血勇狠劲的民壮。
那厨房里的厨子听到外面动静，急急忙忙拎着把剔骨刀就冲了出来。
见到揜于二人的当面，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被王孝辉迎头一刀，捅了个透心凉，根本反应不及。
揜于有些厌恶的踹了踹那同样肥头大耳，长得有些像方才掌柜的厨子，将原本还保持着站立姿态的尸体踹倒在了一旁后，便快步走进后厨里。
眼前的场面好似屠宰场一样，只是屠宰的生物从猪狗换做了别的，足以让任何人都泛起不适之感，出现恐怖谷效应。
浓郁的血味让揜于和王孝辉两人都忍不住蹙起了眉头，不约而同的捂了捂鼻子。
揜于看到厨房里的场面，从头到脚都像是挨了道雷劈一样。
他从未感到过如此的恐惧。
哪怕是十年前从幽州逃难过来的路上，他也从来没遇到过这般让他恐惧的场面。
厨房墙壁上挂满了锈迹斑斑，还染着血的铁钉，各种大型生物的尸骨很是随意的被摆放了起来。
一条带毛的大腿安放在菜板上，边上是一具被穿过喉咙吊起来的尸体，下面是个黑色的酱缸，显然已经被放干了血。
那厨子刚才估计正在处理食材呢。
“......”太过强烈的刺激让揜于一时间有些失语，边上的王孝辉也是同样的傻了眼。
当年他哪怕是从幽州的血肉磨坊里冲杀出来，也从未见过这样的人间炼狱。
“那个女孩！”揜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强忍着心中的恶心，在厨房里搜索了起来。
刚才他们可是眼见着那帮人用麦饼馍馍换了个女孩带进村里的，身上穿着的衣服和这店里的人款式也基本一样。
王孝辉这时候也反应了过来，连忙帮着揜于一块到处找人。
幸好，他们只是目光扫了扫，便发觉了角落中的一个灰扑扑的麻袋。
揜于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前去，揭开了那麻袋后，总算松了口气。
麻袋里面是个脸上灰黑，脏兮兮又有些瘦小的女孩子，看上去很是面黄肌瘦，已经晕死了过去，对外面闹腾起来的动静没什么反应。
许是因为那厨子正在处理上一份食材，暂时还顾不上她，才让这女孩留得一命。
揜于伸手探了探她的人中，发觉还有呼吸。
“呼......”直到这时候，他才有些颓然的坐倒在地上。
随之而来的，是死一样的沉默，在这恐怖厨房里，显得很是瘆人。
“......”王孝辉不知道揜于又在搞什么，一时间很是谨慎的不敢搭话，目光也不敢朝四下多看几眼。
他妈的，这种人间炼狱的场面，他也没见过几次，他也怕啊！
“这女孩是活了......”
沉默了许久后，揜于回过头来看了看王孝辉，声音有些沙哑，又带了些凄然。
“可我姐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