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醒来
意识亚空间，这是个无边无垠，没有光影色彩乃至绝大部分宇宙基本规则的特殊时空。
这里没有深邃的黑暗，缺乏璀璨和耀眼，最多的是纯白色的冰冷和孤寂。
弥勒漂浮在亚空间的中心。
他既活着，也死了，徘徊在生死之间。
他的时间停滞了，几百年或者只是一瞬间。
他不知道也不在乎，浑浑噩噩地漂浮在虚无里，直到能量的涟漪打破亚空间的寂寥。
弥勒在极端的痛苦中醒来。
撕裂身体的痛楚如果被普通人遭遇，会导致意识崩溃进而成为活死人。
弥勒并非普通人，却也抵受不住撕裂的痛苦太久。
胸口的深渊把这份痛苦连同所有的情绪、感受一同吸入。
他从痛苦中解脱出来，却又陷入到失去所有直观体验的囚牢中。
从冬眠舱中坐起，随着五感的恢复，他才算真正活了过来。
被撕裂的痛苦已经不算什么。
真正恐怖来自于失去活着的实感。
他心中充满了对深渊的恐惧。
下意识摩挲胸口。
这里明明有吞噬一切的深渊，却又什么都摸不到。
水流声以及呜咽的警报把他拉回现实。
弥勒第一次观察醒来后的世界。
他正身处由层峦叠嶂如山峦的庞大货架群中。
数不清的冬眠舱填充期间，构成超大个蜂巢的结构。
他静静地闭上眼睛。
仓库的超算核心正通过脑机接口向他灌输当前时空的常识。
哪怕拥有人脑与电脑相结合的超级大脑，电子脑，弥勒依旧有些吃不住如此庞大的信息涌入量。
（该死！数据协调员就没想过要优化一下数据包的体量吗！这样规模的数据输入弄不好要死人的。）他在心里诅咒失职的协调员。
不顾弥勒的吐槽。
天文数字规模的数据涌入电子脑，一度造成信息堵塞。
常识输入完毕，弥勒缓了足足40分钟时间，才重又恢复身体的掌控权。
舱内的生命原液已经排空。
包括脑机接口的连接线以及位于脊柱位置的7根重型线缆相继脱落。
弥勒总算恢复了身体上的自由。
他一边活动着身体，货架传送装置一边把他连同冬眠舱一块儿送往地面。
输送过程好比坐上了观光电梯。
放眼望去，虫巢般的货架区蔚为壮观，也不免让人犯上密集恐惧症。
这就是人类技术的结晶；
抵御时间效应的终极装置；
超长期冬眠城镇工厂...
思绪卡壳。
仔细回忆，电子脑拼命地在刚刚接收的知识内容中寻找。
（该死！）弥勒的瞳孔不禁缩了缩。
强行灌输的常识数据包，竟然存在结构性缺陷！
（不会是真的吧！）他有种用手盖住眼睛的冲动。
（那么基础的常识数据都没有，他们往我脑袋里都灌输了些什么啊！）
他不死心，再次调用电子脑的全部算力检索知识区。
大幅度的震动后提示音响起。
冬眠舱已达地面。
弥勒待在舱内，没有动身的意思。
他正面临巨大的危机，必须要找到问题所在才行。
不知出了什么差错。
他的知识记忆中缺少了过往经历、冬眠目的以及当前状况情报在内的多个关键类别。
也就是说弥勒虽然知道自己是谁，但不知道曾经经历过什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进行长期冬眠，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会醒来以及醒来后要做什么。
紧张的脑内检索进行了十多分钟。
他最终在失望中退出了检索状态。
茫然四顾，无所适从。
（我是谁？为什么冬眠？未来要做什么？......）
三个问题不断在电子脑内徘徊，徒然耗费算力。
清脆的咔嚓声把他的魂拉回现实。
一头没有皮肤，舌头拖在外边，口水流了一路的类人怪物以四肢着地的方式向他爬来。
喀嚓声正是它踩到地板上物品碎片引发的。
直觉的警讯让他打了个激灵。
弥勒猛地站起身。
（什么玩意儿！）
电子脑努力检索，海量的数据里没有这个生物体特征相符的记录，甚至连相似的都没有。
怪物不怀好意地靠近。
它嘴里发出意义难明的嘶嘶声。
来者不善。
弥勒于千钧一发之际从冬眠舱内翻出。
剥皮怪物也是这时候扑进舱室里。
他顺手把舱盖合上。
不指望强化玻璃舱盖能锁住怪物，只要争取些时间即可。
情况相当糟糕。
弥勒身上除了一件纯蓝色的实验连体套衫外，连双鞋子都没有。
这种样子别说逃跑了，就是正常走在满是碎片的地板上也会弄得血肉模糊吧。
玻璃碎裂声响。
弥勒回头看到怪异的一条手臂已经击破舱盖伸了出来。
不能再等了。
脚底血肉模糊总比被怪物生啃要好。
转身踏上货架前的通道地板。
第一步就踩到舱盖碎片。
钻心的疼痛让他差点叫出声来。
弥勒摇着头把碎片从脚心拔出。
破片插得相当深，他用力两次才把它拔出来。
鲜血在脚下形成小血洼。
他愤怒地哼了一声，边观察路况，边一瘸一拐地逃离。
不过逃出十几米距离，“呯！”的巨。
碎裂了一半的冬眠舱盖掉落到他前方五六米的地方，在地板上砸出个小坑。
“嘶！”
弥勒倒抽一口凉气。
（好大的力量，不亚于自律人形了。）
回头。
眼角余光捕捉到扑向他的怪物的身影。
来不及躲闪。
弥勒本能地转身后仰，目的是保护重要的脊柱。
虽然改造身躯的脊柱多半为超合金打造，也不代表这条脊柱能够承受住怪物的直接攻击。
借助地板卸除扑击的力道，双腿上蹬以免被怪物贴身。
巨大冲击力让他喉头一甜，喷出一口血雾。
双腿用尽全力也没法把怪物蹬开。
双方在这个姿势上角力。
弥勒处于绝对的劣势。
电子脑飞转。
这样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怪物血红色的舌头游蛇般徘徊，伺机而动。
弥勒偏头，舌头像长矛般刺破地板。
碎石和破片飞溅，在他的脸颊上留下道道血痕。
失去了过去的记忆，忘记了冬眠的目的，丢失了大半身为活人的情绪和体会，这些虽然糟糕却也不意味弥勒不想活了。
相反他有着强烈的生存欲，他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潜意识发出警告。
（现在还不能死，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必须找到伽蓝才行！）
身体爆发潜力，顾不得脚踝在咔嚓中发出悲鸣，他把怪物蹬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