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和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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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青州的粮食去哪了(上)

福远楼的小二见着静和,连忙引着上二楼的房间,“大小姐有一阵子没来了,小店新研制了几样新菜,大小姐可有兴趣啊。”

“嗯,辣不辣?”

小二痛快的答道:“有辣的,爆炒鸡块,用的可是川渝府的金丝椒,品级上成。”小二说着竖起大拇指,“还有酸汤泡椒鱼,酸爽开胃,辣味也是爽口。大小姐试试吗?”

“给我上!”静和心下很满意,“再来一份酸辣汤,再来……”静和琢磨琢磨“这口味确实有点重了,来个炭火烤梅花肉,一份红烧排骨吧。”

“小二!再加一份清炒时蔬。”顾玉章随意的坐在窗边的位置,“酒还是老规矩。”

“是,公子。”小二叫喊着菜单,跑了出去。

“清炒时蔬有什么好吃的,我点的都是硬货!”静和也随着坐在顾玉章的一旁。

“我怕你这些硬货,自己无福消受。”顾玉章顺手拿起茶壶、两个杯盏,倒上茶,轻轻抿了一口“茶叶有些沉了,口感差些。”

“切!事儿可真多!”静和转头望着街道。

不一会儿,听着小二的声音“二公子,正巧大小姐和顾公子也在,就在二楼”说着一边端着菜,一边引着姚静轩上来。

“小妹出门了,是好事!二哥想着给你带几个爱吃的小菜回去。”

“嗯,静轩,那你可是来巧了,你小妹点的菜,绝对是硬货!”顾玉章继续给静轩倒上茶水。

当小二把菜上齐,静轩被辣气熏的一连打了几个喷嚏,看着铺满盘底的红辣椒,鸡肉块上还裹着麻椒粒,不自觉的皱起眉头“小妹啊,你大病初愈,口味更重了啊。”转头夹了一块排骨放在碗中。

静和抿着嘴,用勺子舀起一勺酸汤泡椒鱼,放在碗中,殷勤的给顾玉章送上:“尝尝怎么样?”

顾玉章也不反对,“多谢”,然后拿起勺子送到嘴里品一品,静和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顾玉章出丑的样子,可等了一会,顾玉章又喝了一口,面不改色,说道“味道不错。开胃!”

这远远出乎静和的预料,难道这汤不辣吗?好奇心真是害死猫,静和也拿起勺子品了一口,汤一入口,她就想起来后悔这两个字了,自己的脸瞬间红扑扑的,吐着舌头,顾玉章速度到了两杯水,一杯给她,一杯给自己,一饮而下,拍着胸脯咳嗽了一阵子,白皙的皮肤泛着红光,眼睛也湿润了。

他清了清嗓子,低声说道:“味道如何?”

静和嘴里还像着火一样,双手给自己扇风降温,“顾玉章,你骗我,你故意的!”气的掐住顾玉章的脖子。

“好了……好了……小妹……”静轩赶忙拉开小妹,坐在他们俩中间,看着不时还咳嗽几声的顾玉章:“你呀!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顾玉章喘口气说道:“不对,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我不喝下去,她怎么会上当!”

“你……”静和气的又要冲过去,还好静轩拦着。

“哼!顾玉章你等着,我一定会报仇的。”静和扭过身,喝着水。

“随时奉陪。”

“勉之,你就少说两句吧。”

静和脑中一转,将水杯放在桌上,然后拉走二哥,坐在顾玉章身边。

顾玉章打趣道:“你若是再掐我脖子,我说什么可不一定。”静和两手立刻扣在顾玉章嘴上。“闭嘴,不许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静轩很是好奇。

“二哥也不许问。”静和看着顾玉章点头,才将手慢慢放下来。“记住了吗?”

顾玉章笑着点点头“我答应了。”

静和坐回椅子上,“顾玉章,帮我做件事,刚才你骗我的事情,就一笔勾销!”

静轩摸摸自己小妹额头,“也没发烧啊,小妹,勉之好歹也是燕北将军,你这口气是不是有些过火了?礼貌些。”

顾玉章早就习惯了,打趣道:“那是算求我做?还是请我做?”

静和看着桌子上的汤碗气不打一处来,“算你补偿我!”

“小妹啊,勉之也辣的难受啊,还是你先给勉之送过去的,我就觉得么,事出反常必有妖,也就勉之敢喝。”

“二哥你不要向着他说话”静和狠狠的瞪了一眼静轩,顾玉章也识趣的向静轩使个眼色,笑了起来。

“不许笑!”笑的静和更生气了,毕竟嘴里现在还火烧一样。

“好!说吧,有何事本公子能效劳,定档竭尽全力,如何?”

“这还差不多。”静和转过身,看着顾玉章说道:“散功散的粉末提纯手法,我查了五家的资料,其中神医谷、百草山庄提纯手法高明是用于入药使用,万花谷则是胭脂、印染和部分香料、药材生意,绮瑶阁专做香料生意,铺子在中原都有分布,算得上垄断了香料、胭脂的买卖。但慕远雅室书中记载,是一处消息交易流动中心,往来人事冗杂,不好判断。”静和故意看了看顾玉章:“我听母亲说过,慕远雅室是萧山学院的耳朵,你给我查一下,行不行?”

“行!”

顾玉章痛快的回答,让静和心中舒畅了不少。

“慕远雅室绝对不是,万花谷、百草山庄的可能性很小,从地域上,百草山庄在鄂川与南疆交汇处,万花谷在南湘与南疆交汇处,数月前南征之事,两家定然是明哲保身,保住家底。”说话间顾玉章又咳嗽了几声,静和在他后背上拍了几下,让他顺顺气,听他继续说:“神医谷地处南疆,却中原各州郡都有分布,家族内部派系纷争激烈,给我些时间,我给你答案。”

静和点点头,“琦瑶阁与金香阁都是一样的生意,在青州有店铺,我自己去查。”

“二哥跟你去。”

“二哥啊,大哥承受的打击太大了,父亲也像是一下苍老了许多,我只是去一趟青州,不会有事的,家里就交给你了。希望想容能多陪陪大哥。”

“哎……”顾玉章看着静和的样子,姚夫人的离世,她像是一夜间长大了。人啊,真是在经历中成长,成长中喜怒哀乐,冷暖自知。

次日天不亮,静和整理好细软,偷偷地牵马出门,她怕父亲兄长担心,只能偷偷摸摸的来到马棚里,见着静轩已经在这里等她,并安排百恒、田豆豆跟她一起去,还塞了一块令牌给自己,随时能命令百恒调动军队,不至于有危险。

恰逢午时,静和三人到了青州府的城门,排查严谨,由于董家叛逃,父亲举荐南征回来的偏将马涛为青州府新的府主,此人有学识,文武双全,中州任命书早已送达。

“大小姐,马涛已经走马上任,我去打个招呼。”百恒下马,跟城关的守军说了几句,便恭敬的放行了。

青州的街道上较以往清冷了许多,主街上一半的铺子都关门了,街边的小摊也是零零星星,巷子边上跪着乞讨的孩子,脸上脏兮兮的,“行行好吧,给点吃的吧。”

豆豆拿出包里的干粮,蹲下身给小孩子,当孩子刚刚接过,后面很快出来十几个乞丐,中年人、老年人,将他们围住,豆豆慌了:“小姐,怎么办啊?”

“都给他们吧。”豆豆听话的将所有干粮都给了乞丐们,使劲挤出人群,跟着静和向青州的宅子走去。

推开大门,满目荒凉,空无人影,“怎么会这样?”

百恒在身后回复道:“小姐,大公子夺回青州府时,姚家在青州的宅院、店铺都已被洗劫一空,连活口都没留下。”

董家真是忘恩负义的小人,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卷着我家的钱跑了?”

百恒点头,静和继续说道:“青州府是东西枢纽,街市怎会变得如此冷清,还有青州南部是块极好的平原,这几年粮食丰收也颇为乐观,巷子里为什么会聚集着那么多乞丐,城中巡视密集,百姓出门却是少的可怜,这些父亲知道吗?”

百恒回复道:“马涛已经将这里的情况上报郡守,董家让出青州府,岭西军打开青州粮仓,已经没有一粒米,大肆搜刮百姓,没了粮食,百姓糊口都困难,有的流入了小关城,或其他城里谋生,有的便成了乞丐要饭。”百恒叹口气继续说道:“城中常常发生抢粮、抢食物的事件,甚至闹出人命,更甚者抢走孩子买给人贩子换钱,马涛颁发了政令,将所有贩卖人口的贩子杀了一批,才控制下事态,加强巡视也是为了控制抢劫打架的事件。大公子打开了小关城的存粮,运送五万石粮食。”

“这五万石粮食,解了一时之困,却已经捉襟见肘,惭愧呀。”青州府新的主人马涛收到城门密报,换上便衣,命人准备了米面粮油、肉菜、酒水、炭火送来,还带了人帮忙收拾庭院。马涛向静和恭敬的行礼。

静和搓搓手,微笑着说道:“马大哥,你就别来这一套了,天气冷,进屋坐下说吧。”

马涛随着静和进了内堂,豆豆安排着打扫房间,生了火盆,房间里才渐渐暖和一些。“马大哥,我来这里是为了查金香阁是否与琦瑶阁有关联,本来没想过惊动你的。”

“大小姐啊,府兵回报说百恒进城,护送一位小姐,我就猜到是您,定会来这宅子,这里空旷些日子了,就匆匆赶过来了。”马涛是姚锦成一路提拔上来的,静和又常常跟着父兄在军营中,说起话来亲切不少。

“马大哥,能不能说说青州府的琦瑶阁铺子?”

“嗯,琦瑶阁的香料铺子在南街的中间段,虽然还在,但只是针对城中的大户人家配送,只是上午开门。”

百恒好奇道:“半天生意?还有人来吗?”

“有啊,反而生意好得很。开门前就有人排队,一直到晌午关门,有的人都排不上号。”

静和思索着又问道:“马大哥,那其他香料铺子呢?南街上之前的蜜香坊,方记香料生意也极好的,如今怎么样了?”

马涛摇摇头,“原本大小香料铺子有个十几家,这段时间生意不景气,百姓吃饭都是难题,本就顾不上这些锦上添花是事物,小铺子就关门了,蜜香坊还营业,但是萧条的很,方记香料前些日子降了价钱,生意好了些,没几天就有人去官府报官,说是卖假货。”

静和听得出来,琦瑶阁的生意不但没受影响,反而垄断了青州的香料市场。那究竟和金香阁有没有关系呢?她心里反复琢磨着。

“大小姐,还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

“马大哥请说”

“我赴任后,暗中彻查过姚家在青州的十八家店铺,都被董宣卖了出去,衙门里有明确的过户文书,其中五家良铺、三家酒楼卖给了青州大户姜家,姜家虽然是青州本地人,但夫人是中州工部侍郎徐大人的妹妹,两家茶坊、一家客栈卖给了陶子安,此人之前在西街有三间茶坊,低价收购了姚家的财产,至于五家绸缎庄、两家红妆馆则是绮瑶阁收走了。”

静和叹着气,“我家的财产卖的可真干净,南部姚家有不少田庄,被谁拿走了。”

“陶子安和城南的苏家都盯上了田庄,一人一半,后来便驱赶村民,村民不认可两家,不让他们进庄子,并说着没有主家来说这件事情就不算数,陶子安并没动手,怕闹出大事,苏家请了打手,打伤不少村民,还是我派了人去庄子,将此事搁置下来。”

“大人,您定的酒菜送过来了。”小厮将马涛定的酒菜送来,摆在桌上,“大人,粮价又长了两成,东边施粥的铺子,人要更多了,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闭嘴!回去再说。”

静和想起马涛进门时便说粮食已经捉襟见肘,“不妨事,小哥坐下来说吧。”

“不敢不敢,小姐,我就是漏了嘴。”小厮跟在马涛身边久了,见着马涛没穿官府,便以为是普通友人,多了嘴。

“五万石粮食不是小数目,如今不到两个月,就捉襟见肘,是有人在操控粮价?”静和询问道。

“不错,我已经下了政令,控制粮价,可供不应求,还是在涨,那五万石粮食,一方面已经根据户籍登记的人丁数量放粮领取,一方面为流民施粥,可不见成效,我也是惭愧呀。”

“马大哥不必这么说,董家留下的烂摊子,确实棘手,慢慢来吧。”静和让百恒、豆豆坐下与马涛一起吃了饭后,一方面与马涛商量不要再过来,毕竟青州府目前的形势百废待兴,府衙中事务繁多,另一方,明面去查,怕会打草惊蛇,还是暗中调查最好。

又吩咐百恒去调查琦瑶阁,豆豆将宅子里外打扫的打扫、安置的安置,第二日,豆豆跟着静和去街市上买些东西,街市上还是冷清的很,粮价翻了五倍有余,静和不禁摇摇头,想到东边的粥铺,便走过去,流民、乞丐的排着长队,一眼看不到头。

豆豆瞧着流民碗里的粥,“小姐,哪里像粥啊,米汤也要比这稠许多呀。这也太可怜了吧。”

“是呀,咱们去前面看看。”当静和带着豆豆走到近处,一个府兵拦住了他们,“干什么的?”

豆豆机灵的说道:“我们路过这里。”

府兵上下打量一下两个人,又是两幅生面孔,说道:“看着两位姑娘的打扮尊贵,也不像要饭的,没你们的事儿,离远些。”

“别打了!别打了!他还是个孩子!”正巧前面一个母亲用身体挡着一个孩子,看着有六七岁大,被几个府兵围着打,静和脚下步伐灵动,很快来到孩子面前,三下五除二就将几个府兵打在地上,扶起那孩子和母亲:“看看这孩子伤到没有?”

“谢谢小姐,柱子,呀!流血了。”孩子的额头流着血,豆豆赶忙上前将随身携带的药粉拿出来,给包扎起来,那孩子浑身发抖,嘴里低声说了,“娘,我饿……”,母亲搂着孩子无奈的抹着眼泪。

“多管闲事!”粥棚附近忽的跳出来十几个人,一个领头的尖嘴猴腮,就是刚刚拦住豆豆的人。

“豆豆,将这母子俩带回宅子里。”静和看看那一群人:“你们是哪里的兵?”

尖嘴猴腮的小头头听着别有意味,说道:“我们就是青州府的兵,姑娘什么意思?在青州府,不要多管闲事。”

“青州府的兵,那就好办了。”她看着旁边有一个木棒,伸手去捡起来“一起上吧!”说着动起手来,以棒为枪,招招命中腿部,一会儿的功夫,地上横七竖八的躺了一片,“走!”

回到宅子了,静和让豆豆请来医师,给孩子看看身体,孩子母亲感激的跪在地上磕头:“多谢小姐救命之恩。”

“快起来,举手之劳,快起来吧。”静和扶起来孩子母亲,问道:“听您的口音不是本地人。”

孩子母亲点点头:“我们从南边来,是南疆宜州人,数月前一直打仗,我们逃难出来的。”

“宜州?我听闻宜州盛产药材,靠近百草山庄,而且南疆之战,很克制,并没有侵扰百姓。”

“回小姐,是的,军队进城后,没有搜刮百姓,但那几个月,百草山庄不参与战事,闭门不再收购草药,我们的草药积压,后来岭西的商队来收购,价格很低,起初没人想卖掉,可战争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有人坚持不住就卖了家里的药材,我们坚持不卖的,商队就请了打手抢走,再把我们赶出了宜州。”

“大嫂子,我听您说话,家中是不是也做买卖的?孩子父亲呢?”

“小姐说的没错,我姓刘,我家在宜州有些地,种植药材,他爹叫张广才,开了药铺快十五年了,就这么被赶了出来,他爹从前在百草山庄做过八年的学徒,我们逃难这一路,遇见土匪,所剩不多的钱财也被抢光了,到了定州以后,投奔一个熟人,曾与他一起在百草山庄做学徒的孟才,说是介绍他爹去工坊做工,做药品调配,我们一想,有个活计暂时生存也行,但去了以后再也没有回来,我带着孩子去找,工坊说没这个人,又去找孟才,竟说不认识我们,还把我们赶了出来。我没有办法,只能带着柱子向北走,一个月前到了这里,柱子病着,我们没钱买药,实在走不动了。”

“刘嫂,这世道不太平,青州也刚经历一场变故,医师刚给孩子看过,我已经命人去给孩子抓药了,您在这住下吧。”静和心里琢磨着定州位于四郡交界的位置,鄂川、中州、西铭、岭西,位置很独特,自己和母亲也去过,那里有一些香料、药材加工的工坊,便于运输。“刘嫂子,柱子他爹可会药材提纯之法。”

“会的,我家在宜州的铺子,全靠他爹这个手艺。配药精准,手法也好。”

静和眉间皱起,“定州,刘嫂子,一会儿豆豆回来,带你去找百恒,您将柱子他爹的相貌描述的清楚些,过几日我正好要去趟定州,顺便帮您打听打听。”

“好好,谢谢小姐。小姐,我会干活,只要您收留我和柱子,干什么都行。”

静和笑笑:“刘嫂子,您这些日子在粥棚那里,可否说说。”

刘嫂子有些犹豫了,思索了一会还是开了口:“小姐,我们喝的粥没有米,有的人已经饿死了,就被官兵偷偷拉走埋了,每天排队也是有人盯着,两天才能来一次,柱子被打,一个是多要了碗粥,一个是昨天来过一次被认了出来。”

刘嫂子叹口气继续说道:“另一边分粮的,拿到的粮食有的多,有的少,多的人每天去拿,少的人,两天才能拿一次,有一次我和柱子撞见一个小伙子去拿了几次粮食,偶尔还给柱子点干粮,家里有个老母亲头发都白了,他两日去拿一次,拿了几次,便被堵在巷子里打的鼻青脸肿,后来他就在这乞讨的人里,两日背着老母亲来一次。”

“太过分了!豆豆,你陪着刘嫂子去一趟那小伙子家里,问清楚事情缘由,另外,去查清楚粮价的事情。”说完,豆豆便带着刘嫂子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