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和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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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风水轮流转-前奏

户部尚书齐大人是个出了名的妻管严,所以每日除了户部的公差,便是回家,尤其是家悦带着孩子回了月星城后,若是家悦在家里便早早回家哄哄小外孙,若是家悦回了姚家宅院,便先去姚家别苑看看闺女和小外孙的,只要瑞雪一笑起来,齐大人笑的合不拢口,眼睛都跟着笑起来了。

家悦如果白日里去店铺里,时而会把孩子交给齐夫人照看,时而交给段清漪,陪着小豆儿一起玩耍,八月底的月星城,日落之后少了闷热,微风吹过也舒服了许多,叶丹青与家悦正在核对着账本,绣娘匆匆上楼说道“东家,齐府的管事来找您。”

家悦放下手中的笔,“陈管家,是父亲要找我吗?”

陈管家惊讶的说道“小姐,老爷没来找您吗?”

家悦觉得不对,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儿?父亲知道我今日要回家里住的,怎会来找我?”

陈管家着急的说道“是知道的,夫人也这么说,准备了小姐平日里爱吃的,可老爷一直没有回家,看着日落了,夫人着急,就让我来找找。”

“你有没有去顾家大嫂那里,父亲难道去看瑞雪了?”

陈管家继续说道“没有,我去过了,顾家人没见过老爷啊,我只能找到这了。”

叶丹青看得出家悦有些慌了神“别着急,先回去看看再说。我陪你回去。”

“嗯,公公和顾伯父都随着圣主去北边巡查,静轩和勉之也不在,怎么办?”家悦想来想去,说道“陈管家,你去父亲的同僚那里问问,今日宫中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哎哎……”陈管家与家悦分了两路,回到家中的家悦看着母亲焦急的在院中徘徊着,等候着齐尚书的消息。

直到夜色深了,管家才回来“夫人,小姐,出事儿了。户部侍郎张延大人刚刚在监察司录了口供回府,说是户部库银遗失十万两,咱家老爷还在监察司。”

“不可能的,父亲行事谨慎,事关库银之事更不可能出现差错。”

陈管家一边擦汗一边说道“老奴问了,张大人说,问题出在南疆与中州交接的衢州府,夏初雨水大,衢州府堤坝被冲,工部派了人督办兴修衢州至金川口一线的堤坝,户部前后三次调拨银两踪迹四十五万两,衢州府主上报,兴修堤坝一事吃紧,无法继续修下去,太子命人巡查,查出来户部调拨银两与实际到了衢州的银两差了十万两啊。太子正派人在查办此事。”

家悦说道“监察司的意思是父亲贪墨库银?”

陈管家不语,只是说道“张大人被打的厉害,牙掉了两颗,说监察司的人摆明了是在逼着他们认罪,张夫人是左相夫人的堂妹,才拖了关系把人捞了出来。咱家老爷可怎么办啊。”

“啊?家悦啊,母亲和你父亲都是书香世家,可没有那个本事啊,怎么办啊?”

家悦心中也是慌乱,可母亲泪流满面自己只能坚强起来“先不要慌张,父亲没做过,怎能认罪呢。父亲为官多年,总有能说上话的。”

齐夫人哭着说道“孩子,官场中人,不雪上加霜已经不错了,谁又会在这会儿站出来呢。”

话音刚落,齐家大门被撞开,监察司的左都尉杨正带兵闯进来,家悦将母亲护在身后,“杨正,你干什么?”

杨正手中拿着监察司的搜捕令,“姚二夫人,齐大人有私藏库银的嫌疑,我们必须搜查,还请见谅。”

家悦很清楚若是一搜,没有也会变成有,就是赤裸裸的栽赃,制止道“不行!”

“姚二夫人,我们也是例行公事,请您行个方便。”杨正手一挥,身后的士兵鱼贯而入。家悦大声喝道“住手!”姚家护卫从墙外翻了进来,百恒说道“杨大人,这是要硬闯吗?”

“百恒,我只是秉公办事,不要妨碍军务!搜!”

“我家二公子有过命令,任何人都不能冒犯二夫人,你要硬来,也别怪我们动手。”

杨正在监察司多年,才谋了一个左都尉,被右使樊江压了一头,齐尚书的亲家可是圣主身边的人,百恒是西铭军中偏将,级别比自己还要高一些,得罪了西铭姚家,相当于连顾家也得罪了,这种事他为难,可樊江将此事交给自己,无疑是烫手的山芋,这次派来的人也都是他的人,倒不如就拖一拖,拉樊江一起下水也好。说道“百恒,我也是奉命行事,你是西铭姚家军中之人,挡在齐家做侍卫,不妥当吧。”

百恒说道“二夫人的家事便是姚家的事,杨正,你最好想清楚。”

杨正看看身后樊江的人,“孙寻,我来也来了,搜也下令了,可西铭姚家的人在这里,我还真没胆量,快请樊大人来吧。”

孙寻作为樊江的心腹,心里知道此行前来的目的,看着杨正僵持不管的态度,说道“杨大人三思啊?”

杨正无所谓的样子“这可是户部尚书的府邸,那老丈人是谁你清楚吧,我可不想脑袋搬家,我自认为不是百恒的对手,你看着办吧。”

孙寻无奈之下只能回去请樊江,家悦看看百恒,低声问道“这会不会给父亲和静轩添麻烦啊?”

百恒回到道“二夫人放心吧,杨正犹豫不决的样子,这搜查令绝对有问题,无论如何都不能放任他们搜索府宅。”

家悦担心的问道“可这里毕竟是齐家不是姚家啊。”

“二公子和大小姐,还有郡守临走前嘱咐过,谁也不能欺负您。大小姐临走前把顾家的暗卫留给了你,打起来,他们也占不到便宜。”

一刻钟后,樊江听说百恒前来,刻意又带了一队侍卫前来,说道“百恒,监察司办案,还请你让路。”

“那要看你办的什么案,谁家的案子,不要把屎盆子随便扣。”

樊江眼神微咪“百恒,看在姚家的面子上,我让你离开,否则监察司也不是吃素的。”

百恒听上去像个笑话一样“樊江,你的脸面与姚家比起来,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说话也不害燥。”

“你!好啊,监察司听令,妨害命令者杀无赦,给我搜!”话音落下,齐家的院子里打了起来,家悦护着母亲,叶丹青与百恒尽力护着她们母女。姚家与顾家的暗卫都是伸手好的,樊江看着自己监察司侍卫很难攻进去,看看杨正“你就看热闹吗?”

杨正双手抱于胸前,“我自认不是百恒的对手,有大人您在这,我也不配。”

杨正是明摆着官小说了不算,大人物又惹不起,生怕自己惹来一身骚味,樊江又看了一会儿,趁着百恒不备,玩起了偷袭,蓄意一掌打向家悦,百恒护主心切,只能硬抗了一掌,被打出几米远,甚至吐了血,“百恒!”家悦担心的喊道,百恒是沙场上出来的,一抹嘴角的血迹“卑鄙!”重新握住手中的短枪袭来,樊江又是故技重施,向家悦出手,叶丹青将家悦拉走,百恒趁机赶到,抵住了樊江的弯刀,重伤之下,百恒被樊江压得身子越来越低,几乎逼近了脖子,樊江内力一动,向百恒逼了下去,生死一刻,一道剑影划过樊江的手腕,樊江敏捷的手腕一绕避开,剑光回旋,如月影一般划向樊江,逼得樊江倒退而出。“什么人暗中出手?”

还没等樊江站稳,又是一道虚影一掌打在樊江的胸口,自己倒飞出去,吐血趴在地上,勉强的支起身体,眼中一惊“顾二夫人?”樊江没等站起来,便看着顾家的府兵已经进了齐家,洛白扶起百恒“没事儿吧?”

百恒站起来,骂道“狗东西偷袭我家二夫人,要不我非打的他满地找牙。”

静和身影微动,一脚揣在樊江的胸口“还打吗?樊右使。”静和脚下的力气越来越重,樊江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猛地摇摇头,静和才松开,樊江喊道“住手!”

樊江慌张的从地上爬起来,说道“顾二夫人是在干扰我们例行公事。”

“搜索令拿来?”静和伸手,樊江看了一眼杨正,递了过去。静和说道“这只是监察司的搜索令,齐大人是户部尚书,被诬陷私吞库银之罪乃是刑部的管辖范围,即便是监察司参与追查也没有私自搜索的职能吧。”

樊江看着静和,说道“刑部有刑部的案件,此事我等只是奉命办事,顾二夫人不要难为我们。”

“好像一直是你在难为我二嫂嫂,不要以为我二哥不在,姚家就没人了,樊江,你今日不但搜不得,也要留在这!”

樊江闻言一愣,顾家的府兵围了过来,“全部拿下!”半刻钟后,樊江与孙寻与一众侍卫被五花大绑,按在地上,洛白从孙寻身上搜到一本假的账簿,另外几名侍卫身上搜出了十万两的银票。

静和说道“樊江,这怎么没开始搜就找到了证据,你好本事啊。”话音刚落,监察司的曹司乘前来,一副笑容和善的样子,奉承道“误会误会,顾二夫人何时回来的,曹某人未能及时拜访,失礼失礼。”

静和没有露出半分笑脸,“自然是与曹司乘一样,回来的正好。”

“曹某人未能管束好手部下是我的失职,自会回去管教的,还望二夫人高抬贵手。”

静和说道“曹司乘不用在我这赔笑脸了,你办齐大人可以,但最好真的做到秉公执法。”

“是是……那樊江他们?”曹司乘看看静和

“他们自然是要交到刑部去。”静和手中拿着诬陷的证据,在曹司乘眼前晃了一圈,说道“曹司乘要保他们?还是曹司乘指使他们做的?”

“不不……二夫人莫要这样说啊,曹某也觉得这宗案件特殊,故而前来问询一二,没成想这些没出息的办砸了事儿。”

静和微微一笑:“曹司乘为官多年,自然比我想得多一些,夜深了,天色暗沉,曹司乘这路可要看好了。”

曹司乘心中对这位顾二夫人突然有了一丝畏惧,连连点头退去,静和又说道“曹司乘,齐大人的罪名还没有查清,你总不会做屈打成招的事,若是齐大人掉了一颗牙,就用你自己的赔吧。”

曹司乘腿一软,说道“二夫人说笑了,今日本官便不打扰了。”身后的侍卫问道“司乘这事儿怎么办?”

曹司乘眼睛左顾右盼的看了一圈,停下脚步“这件事以后提都不要提。”

“那上边的人递过来的话?”

曹司乘低声说道“耳朵聋了,没听见让我走好路么?上边的人多了,爱怎么斗怎么斗去,想保住命,就什么也别管!”

侍卫又问道“那齐大人怎么办?”

“供起来吧!难道真用大人我这条命去填补吗?”曹司乘一跺脚,说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话说的一点也没错,看着吧,这顾二夫人绝对不是省油的灯,自求多福吧。”

家悦将受了惊吓的母亲扶到房间里,安慰她睡下,才出了房间,见着坐在庭院里吃面的静和与叶丹青,问道“静和,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静和吃了一口说道:“刚进家门,大嫂说陈管家去过家里找齐大人,她觉得事不对,就派人打听了一番,二嫂嫂,我连口茶水都没喝上。”

“难为你了。”家悦叹息着说道。

“二嫂嫂你家这厨子面条做的不错,我真是饿了一路。”静和看着家悦心不在焉的样子,故意打趣道“二嫂嫂,把这厨子送到顾家去吧。”

家悦抬起头,“我很担心父亲,你还有心思聊我家的厨子。”家悦的话音刚落,绣娘神色慌张的跑进来,叶丹青问道:“绣娘?这么晚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绣娘急切的说道:“清绣坊走水了!”

家悦问道“伙计们如何了?”

绣娘答道:“伙计们都出来了,就是东西都没了。刘大人带人前来救火的及时,可也是损失惨重的。”

静和继续吃着面条“刘大人可是在走水后很快就到的?”

绣娘想了想“是的。”

静和还是继续吃着,家悦说道:“这几日有不少货是要交的,如何是好啊!”

叶丹青说道:“没事儿,家悦,先从锦云芳室调货就好。”

“大小姐,咱们店里的货品也只能应急,只怕是没有多余的。”说话的是锦云芳室的白掌柜。

叶丹青问道“前段时间不是已经运来一批货吗?”

白掌柜回答道“是的,按行程计算前几日就应该到了,我想着或许是什么原因已经晚了三日,便没有与你说,我们的存货也不多了。”

叶丹青听了也有些发愁,回头看看静和还在吃着面条喝着汤,“别喝了,你一点也不着急么?”

静和将碗里的汤统统喝了干净“吃饱了!”

家悦头疼的趴在桌子上,“一边是父亲,一边是铺子出了事,这麻烦事怎么都摊在我头上了。”

“好了二嫂嫂,我回来路上遇到云帆,湖盐与井盐之事有人参奏,他来说清此事,便直接进宫了,齐大人很快就会好好回来的。”

“嗯,我担心父亲在监察司会受苦,他年纪大了。”家悦很担心。

“二嫂嫂,齐大人能不能好好回来,决定曹司乘脖子上这个脑袋能不能保住,他可是心里明白着呢。”

家悦又问道“那铺子的事儿怎么办?”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你就好好陪着齐伯母,瑞雪先放在大嫂身边吧。”

家悦点点头,静和与叶丹青离开的路上,不禁问道“静和,我真是佩服你的定力,清秀轩恰好走水,刘大人恰好赶到,监察司又来齐家抓人,完美的支开了刘大人。锦云芳室的货又在这个时候迟迟未到,雪上加霜,分明有人在暗箱操作。”

静和两手置于背后“丹青姐姐,你看这老天爷呢,还是眷顾我们的,若不是我走之前答应了小豆儿给他买江城的槐花酥,而此时又是最好的时节,我是不会这个时候回来的,今日我不在,齐尚书只怕翻不了身了。”

“是呀,今日百恒怎么都没有想到樊江竟然向家悦出手,亏着百恒拦着了。家悦也是挺勇敢的,一点武功也不会,平日里说说笑笑,性情温和,危险时候却一步都不退让。”叶丹青感慨道。

静和微微一笑“是啊,当日二嫂嫂被挟制到梁城的战场上,宁可死,也不愿意二哥为了她退让半步。”

“你这么镇定自若,是不是有谋划了?”

静和脚步一停,说道“丹青姐姐,开局没有回头箭,这一局,我们好好玩玩。”

叶丹青听着嘴角露出了笑意,“你想怎么做?”

“丹青姐姐,刚刚绣娘大概说了近期要交付货品,我已经让洛雨通知春草帮的兄弟,在附近的州府运往月星城,另外,已经通知秦大哥去查锦云芳室那批货的下落。”

叶丹青点点头说道“只能这样了,这些日子我会盯着清绣坊的重建,你的事重要,这里交给我吧。”

“哎呀,益小谷主真是有福气,未来有这么一个善解人意的夫人啊。”

叶丹青脸色一下红润起来,“不要乱说。”

静和继续调侃道“小谷主有没有提亲啊?说说?”

“不说,不说……换个话题。”

“哈哈哈……有什么害羞的……丹青姐姐”

清晨的朝阳映照的月星城的街市,也映照着那座雄伟的宫殿,太子端坐在正位之上,百官朝拜,曹司乘首先唱了一出戏,说道:“太子殿下,老臣驭下无能,纵使樊江借着户部库银流失一案,私自查抄齐尚书家宅,险些铸成大错。还请太子责罚。”

太子手中握着樊江的证据,说道“曹司乘,这户部的银两怎么这么巧在监察司的手里,你们这是栽赃陷害重臣,知道吗?”

曹司乘吓得跪在地上忏悔的说道“太子息怒,老臣也不知为何,樊江作为监察司右使,德不配位,已经送往刑部受审,老臣失察,自愿闭门家中自省,待事情调查清楚,一切罪责老臣皆愿承担。”

三皇子站在一边听得明白,曹司乘是要跳出自己这艘船,暗骂老狐狸,想必还不敢供出自己来。

太子说道:“樊江蓄意陷害齐尚书,说明衢州府主奏报的库银流失一案不仅仅涉及户部,还牵连到了工部,庄大人,你说说?”

庄大人心里也是打鼓,说道:“陛下,此事经由徐大人经手,今日徐大人告假了,臣必会尽快查清此事的。”

太子又问道“告假?”

庄大人难以启齿,“庄大人?”太子这一句看似客气,实则令庄大人不敢不回答,说道“今日一早,一个姓林的男子去了月星城衙门状告庄大人,怂恿自己利用赌术坑骗萧山学院仇九爷,做下九连环的赌局,最后……”

“荒唐!朝廷命官怎么干得出来这种暗箱操作的事!”太子气的一拍桌子。看了一眼朝堂,兵部尚书阮九厘也不在,说道“那本宫的兵部尚书今日为何也不在?”

庄大人低头说道“阮大人也在姓林的男子状告的名单上,说是……”

“说什么?”

庄大人说道“说出谋划策的是阮大人,雇佣自己的是徐大人。”

太子面色严肃“真是脸面都不要了。”

庄大人继续说道“太子殿下,阮大人与徐大人有错在先,毕竟是朝廷命官,今日萧山学院的云娘柳叔堵在两家门口,硬是将两位大人押去了衙门里。实在不合规矩。”

太子气的喘着粗气“庄大人!曹大人说自己驭下无能,自请回家反省,我看你也一同回家反省吧,朝廷命官使用下三滥的手段设计江湖中人,这种事都干得出来,萧山学院这么做,也变成理所应当了,这规矩都是给有规矩的人定的,自己不按规矩办事,就怪不得别人,传本宫旨意,兵部尚书阮九厘、工部侍郎徐重,德行有失,暂行革去一切职权,收押府主衙门,等圣主回来发落。”

正当三皇子心中咬牙之际,太子继续说道:“阮九厘真是带了个好头,陶方南!”

兵部掌兵陶方南心中一惊,阿谀着说道“殿下,臣在!”

太子厉声说道“本宫昨日收到扎木伦沐筱王汗的信件,查清当年三皇子沐北勾结管斌陷害本宫的信函,你清楚吗?”

陶方南做了亏心事,舌头打卷,双腿瘫软跪倒在地“臣……臣不知!”

“不知?那你夫人身上的松香玉从何而来?那是沐北答谢谋划之人的谢礼,还声称此事只有管斌做起来事半功倍!”太子话音未落,管老将军犀利的目光注视着陶方南,陶方南吓得当场晕厥了过去。

太子气的叹息一声,“来人,拖下去,等待圣主回来查办。”

三皇子的心凉了一半,他担心的不是陶方南的死活,而是管老将军的站在哪个阵营之中,绝对不能得罪管老将军,必须尽快处理掉陶方南,避免他乱说话。三皇子心中正在琢磨之际,夏延龄奏报了鄂川与岭西湖盐、井盐违规开采之事。

廖云帆上奏,“启禀太子,鄂川湖盐皆是按照朝廷的开采数量与要求进行,断然没有违规之事。”

“臣附议,岭西的井盐也同样按照朝廷的规定办事。”

太子问道:“二位请起,厦大人掌管盐属司多年,定然是有考量的,厦大人请继续说。”

夏延龄说道:“按照每年各州郡用盐贩运数量,定是比现在要多出两倍有余,但鄂川、岭西两郡的盐引各一成,存量不足以维持日常的生计,可如今两郡不仅自给自足还可向西铭、燕北贩运,官盐一定是办不到的。”

廖云帆说道“厦大人这么清楚,当时为何只给我们一成的盐引啊?”

夏延龄稳重的说“湖盐与井盐以往产量甚小,能采出一成已经不易,若是将盐引增加到两郡,东岳盐引必然不足。”

廖云帆继续说道“厦大人对盐市了如指掌,臣心服口服,但是臣既然能够提出湖盐与井盐开采的建议,就能佐证两郡盐官衙门的符合规矩。”廖云帆将一份手书呈上“太子殿下,这是去年盐市紧缺鄂川、岭西、西铭、燕北盐商高价囤盐记录,囤积数量已经超过了八成,这些储量足以支撑四个郡接近一年的日常用量,所以今年初始,燕北与西铭控制盐商囤盐增加了高额赋税,便是为稳定盐价,否则长此以往下去,百姓连盐都吃不起了。”

楚言伊补充道:“回禀太子殿下,如今四个郡府的盐价已经恢复平稳,盐商放出存盐,自然不用花费高额的费用贩运东岳的盐,所以厦大人说我们可以自给自足没错,可足以贩运到燕北与西铭不准确,以往东岳的盐贩运到整个中原,如今湖盐与井盐试行,自然要在各郡府推行尝试的。”

太子闻言便是明白了,东岳的盐官衙门一定出了问题,问道“厦大人觉得呢?”

夏延龄在廖云帆的话语里听到八成的量,心中已经有些嘀咕,说道“两位所说,老臣虽然可以理解,但湖盐与井盐的开采毕竟是尝试期间,两位所说盐商储量放盐之事,也存在疑处,还请太子命盐属司予以查证。”

太子问道“厦大人可真要查吗?”

“老臣愿亲自察访此事。”

廖云帆心想就等你这句话呢,“厦大人秉公办事,可总要一碗水端平才是。”

廖云帆话里有话,令夏延龄不悦“廖家小将军,是觉得老臣会徇私不成。”

廖云帆也不客气“厦大人不必往心里去,我就是被樊江这一出栽赃陷害吓着了,徇私的事,厦大人自然不会做,鄂川的湖盐也可以查,那东岳的盐就没问题吗?”

夏延龄坚持说道“东岳的盐向来是按照朝廷命令行事。”

廖云帆继续说道:“厦大人,紧紧四个郡盐商高价存盐量就能达到八成,难道中州、南湘、南疆三个郡不到两成吗?所以也别怪我有疑问。”

夏延龄心中打起鼓来,刚要说话,太子便放出话来“厦大人,既然要查就好好查一查吧,不过此事应该由监察司一同办理才好。”

太子继续说道“曹司乘,樊江右使之职必然是罢免的,杨正代为传令,但并未参与此事,降一级,您要关门自省,监察司何人可以办理此案啊?”

曹司乘心中盘算着,烫手的山芋,不好接,说道“老臣驭下无能,断不敢再多说什么,还请太子明鉴。”

太子高声问道“众位大人可有推荐人选?”

吏部侍郎罗大人奏报“太子殿下,先兵部侍郎连淳,现任莲华城府主,处事公允,堪当此任。”

“好!即刻下诏,升迁连淳为监察司右使,主办此事,厦大人,可有意义。”

夏延龄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连淳可是块硬石头,这事儿不好办了,只能应下。

朝会之后,三皇子的脸色很是难看的离开。太子将廖云帆留下,“盐属司出了问题是不是?”

廖云帆点点头,“盐引采运量超过了八成有余,靳为安贩卖私盐,中饱私囊,夏延龄一直在上面做遮盖,盐市至关重要,不能完全依赖于东岳,只能开采湖盐与井盐,这样才能稳定盐市。”

太子气的摇摇头,“枉顾朝廷的信任,鱼肉百姓,榨取钱财,中饱私囊,真是砍了都不多,我刚刚猜到了,便让连淳查办此事,只怕是连淳不会顺利啊。”

廖云帆叹息一声“甚至会有性命之忧。”

太子命人传召冯冰,“选拔五名上等的暗卫时刻保护连淳,另外去刑部借调一队人手进入监察司协助连淳办案,盯紧了,有人暗箱操作立刻上报!”

“是!”

廖云帆拜谢道“多谢太子殿下明鉴!”

“起来吧,勉之和静轩在江南,这件事,便托付给你了。我会尽快奏报父皇回宫决议的。”

廖云帆答道“臣领命!”

太子继续说道“昨夜本宫已经下旨,齐大人的案件证据不足,先行回家禁足,今早应该已经回去了,我会命江一天,继续追查刑库银流失一事,还齐大人一个清白。”

“多谢太子殿下!”

太子继续说道“云帆,你代我去看望一下齐尚书吧,若不是你连夜进宫,通知本宫此事,怕就被樊江害了齐尚书。另外,多谢静和将证据呈报上来,才能给本宫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放走齐大人。”

廖云帆回答道“臣这就去,太子殿下请放心。”

离开了弘恩殿的廖云帆,看着楚言伊在大理石铺垫的长廊内左晃右晃,走过去问道“等我呢?”

楚言伊边走边说“那不然呢,难不成等一个公主要嫁我啊。”

廖云帆微微一笑“又不是没有,二公主、三公主都是待嫁闺中,自己去争取啊。”

“我自问没那个魅力,太子真的要查夏延龄?”

廖云帆点点头,“太子这次动作很大,借着齐大人的事情,罢免了樊江、贬了杨正,曹司乘闭门自居,革职兵部阮九厘、陶方南、工部徐重,庄尚书闭门自居,又派了自己的暗卫、抽调刑部的人手扶持连淳,严查夏延龄与东岳盐官衙门,说明太子不会再忍让了,警醒些吧。”

楚言伊脚步一顿“湖盐与井盐的事儿,我去办,勉之和静轩已经安排好燕北与西铭察访之事,就是走个过场,连淳手里有人证物证在手,只会是越挖越深而已,如今勉之、静轩不在,他们俩的小夫人可都在月星城,只怕不好过,你留在月星城吧。”

廖云帆微微一笑“呀!楚公子都会担心别人了。”

楚言伊也不理会他,走着说道“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湖盐井盐一开,岭西与鄂川的收入可是要翻一番的,自然是要好好谢谢他们俩。”

“你当时找人高价贩盐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他们俩坐在家里都要一直打着喷嚏,停不下来的。”

楚言伊装作若无其事,“有吗?”

“哈哈哈……”

落叶的深秋自带着些许悲凉,院子里参天的古树在秋风的盘剥下失了茂密的绿意,依旧保持的威仪,齐大人坐在古树下,苦思冥想着,久久没有开口说话。

家悦很担心父亲,这是她自打记事以来,第一次见父亲如此沉默,也是第一次觉得父亲的背脊有些弧线了,拉着静和说道“父亲行事向来是谨慎小心的,也从未想过干预皇权之争,这一次对父亲的打击很大。”

“哎……我们都不想干预,却在冥冥之中都被搅合了进去,有些事情想逃避是逃不掉的,户部在齐叔父的管理下已经是很好了,可人心深不可测,谁又能说铁板一块呢。”

“说的是呀,人心难测,加上用心不良,这往往就把老实人坑害了。”廖云帆挥着折扇走近了两人。

静和转身说道“你怎么来了?”

“受太子所托,探望齐大人。顺便看看你们两位二夫人呗。”廖云帆缓步走近齐大人,说道“齐大人好,晚辈本是受静轩所托,回到月星城便来拜会您的,未曾想出了这样的事。”

齐大人的目光由远处的空旷收了回来,说道“有劳廖公子了,静轩南下有段时间了,如何了?”

廖云帆回答道“静轩与勉之所做之事不易,想要将向家军毫无破绽的交给向郡守,又不引起彭范的注意很难,只能一部分合并入秦家军中,一部分合入我廖家军中,同时又要将人从燕北与西铭的军中撤出来,都要做些掩护的,这动作只能潜移默化的进行。所以时间长了一些。很奇怪的事,向家擅长书案的记录,偏偏东岳之争的记录全然遗失了,魏双华或明或暗的查询此事,发现,不仅是当时的记录消失了,连记录相关的经手之人,也或是病死或是失踪了。”

齐尚书神色复杂“东岳之战不仅是向家,静轩、勉之都在其中,太子亲征,中州的机要阁一定是有记录备份的。”

廖云帆嘴角一笑“昨日夜里我入宫也说了此事,太子命亲信暗中带我前去调阅,虽然记录了东岳之战,但与勉之了静轩所说的情形相对比,简单了太多,也隐去了很多。太子看过之后,确定这本记录不是当时入册的原本,确认了机要阁出问题了。”

齐尚书叹息一声“终究是老夫当了路了,遭此劫难啊。”

廖云帆劝慰着说道“大人受委屈了,此事江大人会追查清楚,圣主很快就会回来,定会还大人的清白。”

齐尚书转身唤来家悦,在耳边低语了几句,“闺女,你拿过来,交给廖公子。”

片刻之后,家悦将一个木匣子送了过来“父亲,是它吗?”

齐尚书点点头“廖公子,江一天这个人,与老夫同年入官,不说交情如何,办事是信得过的,烦请将此物交于他。”

廖云帆大概推断着是户部往来的信函,接过木匣子,齐尚书说道“这里面是这些年户部拨款是细目,老夫执掌户部多年,从未有过私心,也但求行事磊落,所以与工部交往的项目皆有细账,有据可查,你拿去吧。”

这沉甸甸的木匣子,承载着整个户部的自证之词,哪里出了问题一查便可清晰,廖云帆心里的胜算更大了,有了这些,只怕工部从上到下要倒霉了。

离开齐家的路上,静和与廖云帆一路同行,路边斑驳的落叶,微凉的秋风,使得路上的风景更添萧条,“璟惜一岁多了,时间过得真快。”

“云帆,以前我总觉得一年过了又是一年,没什么不一样的,可璟惜出生后,看着他一天一天的成长,一点一点的站起来学着走路,突然觉得不一样了,仿佛每一天都有了期盼,期盼着他叫我娘亲的样子,期盼着他像瑞雪一样央求着我抱抱、亲亲他,期盼着勉之每日都可以随心所欲的看着兵书,在院中肆意潇洒的练剑,挽着我的手,漫步在这样的小路上,陪着璟惜一天一天的长大,这样一年又一年的过去,我们或许就活成了父亲如今的样子,儿女绕膝,下棋喝茶,未尝不是一件乐事。”

廖云帆笑起来:“难得听见你感慨人生,这样的日子,勉之都会给你的,何必着急呢。”

“日子是着急不得的,勉之想给我的自然比这多,可也要分得开身才行,或许几十年前父亲母亲也这样走过一番波折,才有了日子的平静,祸害不除,总是睡不着觉的。有些人觉得你碍眼,终究是会找上门来,躲是躲不过去的。”

廖云帆双手置于身后,悠闲的说道“是啊,我也想过一直逍遥下去,我大哥不允许,最终的结局,你也看到了,有些路你不想走,也会有人逼着你走,有些选择你不想做,也会有人逼着你不得不选,既然早晚的事,何必被动的等着呢。”廖云帆侧过脸看看静和,继续说道“太子已经动手了,这一局,有些人怕是要唉声叹气了。”

静和听着廖云帆将朝堂的事说了说,心中并不惊讶,他担心的只有身在苏云府的顾玉章,当她回来的时候,三清宗已经与衡阳剑派大战结束,南无月已经杀了腾乔,黑木等人得知腾乔多年来坐下的恶事也是深恶痛绝,由腾彬代行掌门,发誓衡阳剑派不再过问朝堂之事。孤山几次挑衅出手也没有讨到便宜,反而被勉之打的如同过街老鼠,不敢出门,亦是无法插手月星城的事儿,他本来可以一同回月星城的,可萧山学院的隐患未除,只好耽搁些日子,而这于自己来说,心里总是有些放不下的。

廖云帆看得出静的表面的平静与内心的担忧,“勉之不会有事的。”

“那是自然的。”

廖云帆嘴角一笑“勉之拖住了云妃与三皇子在江湖的势力,我们才有机会在此时下手,事半功倍。”

静和叹息一声,问道“云帆,你知道典沉的扶风组织吗,还有司空夜、司空宇这些人。”

廖云帆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想听真话是吗?”

“勉之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我多少听说过一些,是东方浩与司长虹的弟子,曾是萧山学院数一数二的高手,他们与仇九爷相比如何?”

廖云帆没有直接回答,只说到“仇九爷,剑阁阁主便是接了典沉的位置,曾经萧山学院江南第一剑客,勉之之前难逢敌手的,就是典沉。”

静和脚步微微一顿,廖云帆继续说道“司长虹的两个高徒,分别有两个称号,光霞剑客司空宇,夜间冥鹰司空夜,曾经和两人之力,灭了南湘临江剑派。而那时的临江剑派与衡阳剑派被称为南湘双行剑宗……”

静和眉心已经紧蹙在一起,“你与古原剑交过手是不是?”

廖云帆点头,“很多年前的事儿了。”

“实力如何?”

廖云帆回答道“是个武疯子,那时与我不相上下,如今七八年过去了,不好说,但一定不是勉之的对手,不必担心了。”

“嗯,勉之会有分寸吧。”静和的声音很小,廖云帆看得出她心里的不安,便岔开话题,“清绣坊的事儿我听说了。可需要帮忙吗?”

静和笑笑“不用,这还不是大事儿,昌顺钱庄抬高利息了,这才是大事儿。”

“我吩咐过了,随你调遣。”

“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