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不做贼的，反而心虚？
“英国公辛苦了！”
朱由检微微一笑，抬手道：
“既然阉党不动手，朕便不叨扰了，即刻回宫……”
三千骑兵，披坚执锐拥着天子仪仗，浩浩荡荡开入皇宫，自然惊动了各方鸥鹭，不少太监、宫女都隐在暗处观望。
御驾一进午门，张维贤就不走了。
借口要去整顿三大营，操办去陕北募兵之事，留下长子张之极统兵，跑得比兔子还快，生怕再瞅见什么……
朱由检倒是无所谓，跑了老的，不还有小的么？
遂命张之极率部驻扎在午门之外，分十队纵马带械，入大内日夜轮值巡弋，重点是武英殿、慈宁宫、坤宁宫三处。
刚安排好，宣懿昭妃和周皇后已闻讯而来。
周皇后回了一趟娘家，午后刚回宫，才知道昨日出了那么什么，一颗心都悬了起来，搀着宣懿昭妃上前。
眸子里满是担忧，却很乖巧，并未出口询问，倒是宣懿昭妃心态很好，见二人带了兵马来，已放心不少，远远问道：
“皇帝这一趟，可还顺利么？”
朱由检忙行了礼，上前扶住，笑着说：
“老祖宗放心，英国公忠义无双，已定下除贼之计，整顿京营，此三千壮士，皆是三大营精锐，今日进驻戍守，再也不怕那阉贼了！”
这么一说，老太太笑容愈发慈爱了。
这个孙儿却不似小木匠，不动则已，动则雷霆万钧，越看越喜欢，伸手握住他手臂，细密的褶子爬满了嘴角，笑着说：
“皇帝杀伐果决，一夜之间，便攻守相易，胜券在握，阉党一除，大明中兴指日可待，老身也能睡个安稳觉了……”
朱由检笑道：
“老祖宗睡不着，正好来武英殿，给孙儿讲故事！”
宣懿昭妃膝下无子，寂寞惯了，见他说话随意，反而越觉得亲热，顿时给逗乐了，拍了他一下，佯怒道：
“臭小子，真没良心……”
一行人，先去乾清宫进了香。
小木匠还没下葬，棺椁梓宫停在此处。
若依旧礼，皇帝驾崩之后，便会奉安于武英殿以北的仁智殿，加敛奉纳梓宫，把乾清宫给新皇帝腾出来。
但朱由检都魂穿了，自然相信鬼神之说，觉得乾清宫晦气，便以小木匠陵墓未定为由，坚决不让挪动棺椁，就在乾清宫设了梓宫收纳，顺带着连张嫣也没让挪窝儿，仍然住在坤宁宫。
朱由检则带着周皇后及田、袁两个侧妃，住进了武英殿。
其实，武英殿也很好，本是历代皇帝斋居、召见大臣之处，配套设施与乾清宫相仿，不过规模略小而已，足够他一家四口安居。
而且，其中还有个渊源。
崇祯八年，农民军攻破凤阳，烧了老朱家的祖坟，原型自觉得愧对先祖，遂发罪己诏，从乾清宫搬到武英殿居住，停歌舞享乐，发誓乱贼一日不平，便一日不回乾清宫。
可惜，直到上吊，他都没遂愿……
小木匠陵寝未成，不知还要停多久，生怕尸体腐烂，梓宫周围便放了许多大冰块，时时更换，整个乾清宫冰寒彻骨，倒也闻不见尸臭。
朱由检手扶棺椁，只觉小木匠太可怜了。
到现在，陵墓还没开工，等他下葬，到猴年马月了？
一旁的张嫣心中酸楚，倒也没哭丧，规规矩矩奉了香，便退了回来，低眉垂目，摆着扑克脸。
其实，回宫途中，她就回过神来了——
自己热孝在身，竟跟小叔子没羞没臊的单独聊了一天一夜？
虽说朱由检给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坐着说话，总比睡在英国公府上好，可当时本可以去偏房独处……
想起小木匠，又是羞耻，又是委屈
那死鬼，魂儿都在客巴巴那边，对自己那是“冰冰有礼”，七年夫妻，说过的话，加起来都没跟小叔子一天说的多！
当时也是昏了头，小叔子又善问能捧，不知不觉就说多了。
期间……
还被他逗得花枝乱颤！
我的天，倘被英国公听见，真真要死了！
一路脚趾抠地，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建设，可一见周皇后，又瞬间破防了，且不提这孤男寡女促膝长谈，单单想起小叔子绕过周皇后，于她密谋“垂帘听政”之事，便觉得心虚至极，脸上发烧。
凤儿以诚待我，我却负了她！
好死不死，朱由检又带头来乾清宫进香，看着小木匠的棺椁，张嫣的绣花鞋都要被脚趾抠穿了！
一路尴尬，行至慈宁宫前，朱由检忽道：
“老祖宗，凤儿厨艺甚佳，不如今后老祖宗和皇嫂也不传御膳了，等凤儿备好，孙儿便请皇嫂一同来宫里，如何？”
朱由检惜命，自入宫以来，一直和周皇后吃小灶，所用米面、蔬菜，都是琥珀等人亲自出宫购买，御膳房的东西，一口都不敢吃。
这事儿，宣懿昭妃自然知道。
见他提议，也猜到是怕阉党狗急跳墙暗中下毒，便笑着说：
“那自然好，只怕累着凤儿！”
周皇后俏脸一红，忙道：
“能伺候老祖宗，是凤儿的福分，其实是琥珀帮忙，哪里能累着？自然比不得御膳房精细美味，皇嫂不要笑话才是！”
周皇后虽小，心思却机敏，见张嫣闷闷不乐，还以为出宫一趟，皇帝又惹她不高兴了，便顺口点了她一下。
不料张嫣却没正面接招，甚至没正眼看她，只淡淡的道：
“凤儿过谦了，陛下说好，必然是极好了……”
这一下，宣懿昭妃也看出不对劲儿了，她倒是不避讳，皱眉道：
“出宫时，皇帝惹嫣儿生气了？”
那可不？
我把她气得，那叫要一个波涛汹涌！
做了坏事，自然不能认账。
朱由检立即摆出一脸无辜，委屈道：
“孙儿哪里敢？”
张嫣当然不是生气，不过心虚罢了，听宣懿昭妃问及，更怕露馅儿，忙挽住老太太，解释道：
“老祖宗误会了，我是有些担心……那魏忠贤，昨晚分明有机会，却迟迟不动，是不是更有什么歹毒伎俩，因此有恃无恐？”
有恃无恐的是我！
朱由检咧嘴一笑：
“如今有三千精兵入宫，管他有什么伎俩？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嫂嫂放心好了，先陪老祖宗说说话，美味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