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抉择

罗比·克劳福德被撕碎了。

他严重误估了恶魔的力量，这头来历不明的恶魔远比他想象中更加可怕。

尽管这头恶魔没有使用任何魔法，但它凭借着最纯粹的暴力就将罗比打翻在地，并肆意凌虐这个不自量力的愚蠢生物。

而他引以为傲的亵渎血咒遭遇了更加亵渎的存在，沸腾的污秽魔力不仅吞噬了他所发出的诅咒，甚至隐约还有反噬的迹象。

就连他高度异化的血肉衍生体也被撕成了无数碎片，恶魔将他的躯体轻易肢解并不断撕裂，每一次扫尾都能切断大量的触须，很快他可用的血肉组织已经趋近于无了。

何等骇人的凶蛮怪物。

罗比满心绝望地想着，他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头恶魔作为血肉生命太过于完美，甚至比他这个真正的拜肉教众还要更加优秀。

恶魔入侵现实，这本身就是一场巨大的灾难，更遑论出现在寄生现实却又相对独立的“异域”当中了，这个原本期望能成为拜肉教另一个新据点的异域，如今却反过来变成了禁锢他们的夺命囚笼。

'尊敬的受肉者阁下，您究竟在哪里？为何要抛弃我们这群教众不管不顾？'

既然异域依旧存在，那就说明异域的维持者依旧存活着。

罗比试图将哀嚎传达给唯一能收拾局面的受肉者，然而本该得到回应的他却只能听见一片死寂。

下一刻，骇人的血眼再次于他的眼前闪烁。

利爪挥下。

…………

亚森再次来到了宏伟的黄金巨门前。

他目前的状况非常糟糕，此时意识仍未脱离浑噩，如同受刑的罪人般半跪在地上毫无动静。

高耸到超越视距的黄金巨门屹立于他的身前，似乎离他无限遥远，又像是离他无限接近，仿佛只要伸手便能触及到这座神秘莫测的门扉。

与上次似乎不太一样，原本一体成型的华丽门面上悄然出现了一个钥孔，而似乎诉说尽世间一切奥秘的玄奥纹路正在发光，让这道紧闭的黄金之门首次拥有了一种“可以被开启”的预感。

而亚森，他手中正紧攥着一把钥匙。

一把银光闪烁，每一刻都在变化的钥匙。

一把与黄金之门的钥孔相互对应，能够开启大门的钥匙。

只要亚森一伸手，就能轻易将钥匙插进钥孔内，门后的某种事物对他有着极为特殊的吸引力，仿佛他天生就属于其中的一份子。

这种吸引力促使着意识模糊的亚森将手臂缓慢抬起，然后逐渐伸向那道充满未知的神秘之门。

巨大的、无可撼动的本质不断向他施压，很快，他将被本质彻底同化，他必须服从，投身到当中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必须屈服。

尚未觉醒，可悲又可叹的渺小之人即将屈从他的命运。

意识即将溃散，精神亦荡然无存，仅剩下灵魂的空壳站在了命运的终点线前，毫无选择的他终将要踏出那一步。

……不。

下一刻，他的身后浮现出一本精致的铜皮圣经，这本圣经似乎在无言地向他诉说着什么。

——拒绝服从，你仍有选择的余地。

圣经自行翻动，书页快速流转，直到停留在某一页上。

4:7:【你若行得好，岂不蒙悦纳？你若行得不好，罪便伏在门前。它必恋慕你，你却要制伏它】

书页上的语句接连闪烁，亚森濒临破碎的意识得到了短暂的歇息，终于开始出现复苏的迹象。

他拒绝服从，开始了反抗。

…………

曾经是亚森的恶魔忽然捂住了脑袋，不知为何，它发出了无比尖锐的嚎叫声。

充满罪孽的亵渎之音席卷整座小镇，那些侥幸逃过一命、但灵魂不够强韧的拜肉教众在瞬间被撑爆了大脑，无数的血肉爆裂声接连不断响起，就像是从地狱里传来的恐怖乐章。

而造成这一切的恶魔却暴露出了虚弱的痛苦姿态，它那具强壮而矫健的身体蜷缩了起来，似乎在强行忍受着剧烈的痛楚。

奄奄一息的罗比还未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下一刻他听见了不可思议的声音，那是一道本不该出现在这个异域的圣音。

那是来自教堂的钟声。

钟声洪亮，每一次的响起都带有肃穆警醒的意味，这头可憎的恶魔像是受到了钟声的感召，开始自发走向钟声响起的位置。

侥幸捡回一条贱命的罗比只剩下一颗头颅，他就这样眼睁睁地望着恶魔的背影逐渐远去，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就这样结束了？”

躲在旁边观战许久的另一名血衣教众抓准机会，将罗比的头颅捡了回去。

她小心翼翼地眺望恶魔离去的方向，压低声音向罗比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这座小镇原来有教堂吗？”

“一定是教会的走狗给教堂施加了什么法术，导致这座该死的教堂在我们管辖的异域里面隐藏了这么久，我们却依旧没有发现它。”

罗比说道：“我也曾遇到过这种情况：只要他们画上一个十字架，我们的教众就变成了睁眼瞎，完全无视了被画上十字架的场所。”

“我总算知道那个哈利路亚疯子究竟躲在哪里了，原来他一直都躲在我们眼皮底下，我们都被教会给耍了。”

被叫作梅的血衣教众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那头恶魔会被哈利路亚疯子处理掉吗？”

“不清楚，既然我们无法踏入教堂，那么更为邪恶的恶魔应该也进不去，不过我期待着他们的互相残杀，这样我们就可以一次性解决掉两个麻烦。”

罗比被割去眼皮的双眼中蕴含着仇恨，他用可怕嘶哑的声调呢喃道：“无论如何，那个该死的恶魔必须要受到惩罚，我一定要带走它的躯体，这样我们才能变得更加强大。”

“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我们还是趁现在快点逃跑吧。”

悲观的梅显然持有不同看法，然而罗比却一口否决了她的建议：“不，这是个好机会。既然肉裔已死，受肉者杳无音信，我们为什么不能将它们取而代之呢？”

“梅，将我的头颅抱走，我们一起集结剩下的教众跟跟过去，如果他们没有动静，我们就按照原计划撤离，要是他们互相残杀了起来……”

“一具恶魔的躯体，或者一具哈利路亚疯子的尸体，你难道不觉得这是很有诱惑力的选项吗？”

罗比不断向梅蛊惑道：“不妨想想看，一个更加完美的受肉者，一个更强大的肉裔……唯有我和你。”

梅的呼吸不由得急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