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女巫艾琳娜（中）
李昂还是难以融入这个世界，不论是遇到魔法的一面，还是遇到贵族的一面，他总是意识不到这个世界人们的想法。
看着面前的艾琳娜，李昂突然觉得很无聊:一天前，艾琳娜还会热情地跟自己打招呼，还想趁机多和自己说几句话。
现在，艾琳娜被关在看不见的笼子里面，恐惧地看着本该是她庇护者的李昂。
这一切的改变，只是因为命运选中了这个女孩，赋予了她魔法，让她成为了女巫。
‘我喜欢的魔法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
李昂在心里默然想着，穿越之前，他喜欢畅享魔法世界的精彩，穿越之后，他也期待地去发现每一个魔法。
可是现在，魔法改变了人们的命运，让人们之间的距离拉大，不信任的鸿沟也更加深不可测。
贵族们，至少高级的贵族们，一直知道女巫是无辜的，但从没想过要改变这一切，只是因为这样能够让他们获得更加强大的魔法，教会也因此默许了这一切，纵容、支持乃至主动参与。
只是因为魔法。
李昂突然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的人们已经记录了数千年的文明，生活水平和科学技术却只有中世纪中期的水平了:
是因为魔法。
魔法，强大而诱惑的力量，相比于魔法，原始的物理和机械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贵族们的精力和资助都投入到魔法之中，渴望一瞬间得到强大的力量，以至于物理和化学都停滞不前。
但是制作魔法道具的要求远超出这个世界工匠们所能达到的平均水平，只有最稀少，最隐秘的传承才能制作，即使像莫特家族这样的七百年贵族家族，也只积累了几件道具。
而且，即使花费了大力气，弄清楚了符文对应的魔法，以及使用方法，因为符文之间联系太弱，各家私藏以及没有人公开发表统一规律，导致在一代人掌握的魔法，很可能在下一代人失传，再次减缓了魔法发展的速度。
在这种情况之下，女巫的优势就显现出来了:不需要傲气的符文匠，不需要深奥知识的传承，只需要女巫的血肉和简单的仪式，就能使用强大而稀有的魔法！
在莫特家族典籍中，被李昂快速略过的内容里，曾经记载，有一位子爵斩杀了领地中的女巫，将她的头颅制成石化魔法道具后镶嵌在盾牌上，从此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一切敢于挡在前面的敌人都成为石雕，被子爵的巨锤砸成粉末。
这位子爵最终成为了一位边境伯爵，为自己的国王驻守边疆，其家族也依靠这件魔法道具一直传承至今。
艾琳娜是一个聪明的女孩，所以她看懂了莫特家族典籍上记载的内容，也明白女巫魔法对李昂这个落魄贵族的吸引力有多大。
为了活命，女巫只能主动臣服，无条件地献上自己的忠诚，通过成为活体材料，提供大量的血液来换取一个活命的机会。
‘这不是我想要的魔法世界。’
李昂看着面前的艾琳娜，想起过去一周的相处，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向前走去，步入了约束祭坛，身影一阵扭曲，随后稳固在艾琳娜的身边。
“李！”
雷纳德和盗贼都没想到李昂会直接走进去:这个约束祭坛是单向的，但只是为了让祭坛外的人可以安全地拷问被约束的人。
在李昂起身走过去的时候，他们都没反应过来，这完全不在计划之中，也完全不在情理之中。
不在这个魔法世界的情理之中。
“没事的”，李昂轻声说着，不知道是对艾琳娜，还是雷纳德跟迪斯马斯，亦或是对自己说的，他又重复了一遍，“没事的，不必担心。”
来到艾琳娜的身边，李昂蹲下身来，轻轻抚摸着艾琳娜的头发:“不必向我额外宣誓效忠，只要你不伤害他人，也不伤害自己，我就依旧是你的领主，是你的庇护者。
“你依旧可以每天来到城堡的花园，可以借用城堡的厨房，可以在晚上回到家里和父亲聊天，可以在自己的床上安然入眠……”
艾琳娜坐在地上呆呆地听着李昂讲着，她眼神中的委屈和恐惧逐渐消失，身体开始颤抖，轻声问道:
“真的可以吗？真的可以留下来和以前一样，每天早上来到花园，中午做饭，晚上回家吗？”
“可以的。”
“不会被关起来吧？不会被架在十字架上，抽干血液做成标本吧？”
“不会的。”
“会有人接纳我吗？会有人不用憎恶的目光，而是像看普通人一样看着我吗？”
“会有的。”
艾琳娜眼神迷茫，她的愿望都得到了回应，让她以为自己的梦还没有醒：“只需要发誓不伤害别人，就可以不被关起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吗？”
“可……这个不可以”，李昂的语气突然从柔和变成严肃，“你需要接受骑士训练。”
“为什么？”
艾琳娜的声音空灵而又轻盈，让李昂觉得她就应该是一名女巫，而不是骑士，但是这是唯一的办法：
“你需要成为一名骑士，这样才能掩盖你女巫的本质，你也看过那本书，明白女巫和骑士本质上是一样的，只是从自身符文获得的魔法有所不同。
“只要你成为骑士，你就可以在阳光下行走，即使神官对你检测，也只会解释成骑士自身的特征。”
听到李昂的回答，艾琳娜身子继续微微发颤，正当李昂以为小女孩在害怕艰苦的骑士训练时，艾琳娜突然抱住了他，在他的身上嚎啕大哭：
“我好害怕！我好害怕有一天醒来，神官闯进家门口，宣读着审判书把我带走，把我架在火上烤，或者是关进冰冷的地下室，每天收割我的血……
“我好害怕再也见不到爸爸，再也见不到领主大人，再也见不到雷纳德叔叔和迪斯马斯叔叔……”
“你刚刚我说什么都答应，我以为只有梦里才会这样，原来这不是梦，这不是梦……”
女孩继续趴在李昂的肩上哭泣着，一直以来，她都在害怕自己的身份被发现，被从过去温暖柔和的生活中过抽离，害怕有一天起，她的世界就只剩下冰冷无光的地下室。
现在，她不用恐惧了，她可以再一次和小时候一样，无忧无虑地行走在阳光底下，可以像一个普通的孩子一样，将自己过去三年的痛苦和压抑发泄出来。
李昂轻轻地抱着艾琳娜，这种时候不需要说话，只需要听艾琳娜一个人诉说就好。
随着时间的推移，艾琳娜已经停止了哭泣，身子也不再颤抖，整个人放松了下来，说的话也从发泄变成了更多她想表达的情感：
“……我还会做好多菜，我还会做小麦饼，还会炖卷心菜汤，还有鸡肉洋葱汤！对了，我还会煎鸡蛋，我全都要做给你吃！我还会做小点心……”
孩子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单纯，当你想对别人好的时候，恨不得把自己的所有东西都给他，艾琳娜也是一样，她一道菜一道菜地点着，能够排一个星期不重样。
“好了，好了”，李昂拍了拍艾琳娜，即使已经恢复过来了，小女孩还抱着李昂不放手，“我知道你会很多了，不过，我建议你先从我身上下来。”
艾琳娜这时候才注意到，自己正像一只松鼠一样——她没见过树袋熊——挂在李昂的身上，女孩红着脸想要松手，结果发现因为之前哭的太用力，交叉的手指已经僵硬，完全动不了。
最后还是李昂亲自一根一根手指揉开，在被自己的领主大人抓着手的时候，小艾琳娜羞红了脸，把头转到一边去，结果刚好看到一脸坏笑的迪斯马斯，干脆直接把头埋在胸前，不肯抬起来。
等到将艾琳娜的手从自己身上拿开，李昂讨论起了接下来的事情：“这件事先别和你的父亲说，等到我们跟他的合作进一步加深之后，我会找机会把莫特家族的典籍借给他看，到时候再和他坦白吧。”
“不”，艾琳娜是一个有主见的孩子，在她的领主选择继续庇护她之后，艾琳娜也选择主动回报，“我的女巫魔法和我父亲有关，一定可以为您派上用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