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成为女巫的女孩（下）
在过去，每次艾琳娜在教会听到“机智神官斗邪恶女巫”的故事时，都会跟大家一起痛骂邪恶的女巫，为了和魔鬼交易，就让庄园里的牲畜死去，还偷走男人的灵魂。
现在，当她自己成为女巫之后，她感到无比慌张，自己明明没有和魔鬼交易，为什么会成为女巫？
再次回忆了过去几天的行动，艾琳娜确定自己没有和魔鬼见过面，她只是一个在家好好长大的女孩，连切斯特城都没有出去过，怎么会见过魔鬼呢？
可是艾琳娜又开始自我怀疑，最近白天总是迷迷糊糊的，会不会是魔鬼偷偷在梦中和自己做了交易？人醒来之后总是忘掉梦里有什么的！
教会并没有告诉信徒，如果有一天自己成为了女巫怎么办，他们只告诉信徒们，如果有一天你的邻居家的女性突然开始使用魔法，那她就是一名女巫。
艾琳娜把铁片偷偷带到自己的房间藏起来，比起魔鬼，她现在更担心的是自己的父亲。
爸爸知道我是女巫了吗？他会不会因此离开我？
艾琳娜知道，自从母亲难产之后，父亲就一直不苟言笑，只有在看到自己的时候才能开心一些，如果自己被教会的神官们抓走，父亲变得孤身一人之后日子会更加难过。
就算知道这些，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又能干什么呢？她只能一个人回到床上，在忧虑中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艾琳娜听着窗外的鸟鸣声按时醒来，就听到门外的敲门声。
‘糟了，教会的神官来抓我了！’
还没等艾琳娜继续胡思乱想，门外就传来威廉的大嗓门：“艾琳娜，你起床了吗？”
“嗯，今天爸爸你怎么起来的这么早？”
“哦，领主那批货已经做完了，我要去领主府上交货，你上午就先别去做礼拜，就在家看一天店，有客人来了告诉他们我下午回来就行。”
这时艾琳娜才想起来，今天是周日，应该要去做礼拜，要去教堂！
可怜的艾琳娜焦虑了一晚上之后脑子已经开始有些混乱了，整个人过了一会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是女巫了，一个可怜的小女巫能去教堂干什么呢？跑到教堂里，主动对神官说“神官先生，我是女巫，请把我抓走吧”？
‘不行不行，自己绝对不能去教堂，我一进去，就会有四五个凶狠的教会骑士冲出来把我抓走的’，艾琳娜用力甩了甩头，将去教堂的想法抛出脑海，‘如果爸爸要自己在家里看店，那就没办法去教堂了吧。’
“好的，爸爸你等一下，我马上就去做早餐。”
艾琳娜走出房间，和父亲打了声招呼就准备去炖汤，威廉摆了摆手提上箱子：
“没事，大公最讨厌别人迟到，我得提前去领主府上，要不然之后的订单就拿不到了。”
没等艾琳娜叫住父亲，威廉就直接直接和艾琳娜道了声再见出门了。
‘爸爸今天好像在躲着我……’
艾琳娜的心情也低落了下来，她一个人慢慢喝着蔬菜炖汤，偷偷地把昨晚的小铁片拿出来，放在手里不断翻转，摸一摸上面的那个洞，心不在焉地看向家里的大门。
周日的上午大家都去教堂做礼拜了，没去的人也很少能有钱来铁匠铺消费，艾琳娜在铁匠铺的长桌上趴了了一个上午，都没有等到一个顾客，在无聊的等待中，艾琳娜开始数起了窗外飞过的鸟儿，也暂时忘记了焦虑。
一直到中午时分，随着门铃声响起，艾琳娜才从长桌上抬起头，发现是自己的父亲回来了，还带着一本书。
“领主府上的人没有为难你吧？”
艾琳娜随口一问，威廉紧张了一下，然后回答道：“还行，老样子，给门房两枚铜币才往里面递消息。”
说完，威廉就去后院洗手洗脸，艾琳娜小时候不喜欢威廉工作后灰头土脸的样子，看到这样总哭，让威廉在艾琳娜一岁多的时候就养成了随时洗手洗脸的习惯。
艾琳娜没有太在意父亲的回答，领主府的门房贪财的小毛病整个切斯特城的生意人都知道，但也只能忍着，她走到长桌靠门的一端，好奇的翻开书籍，自己的父亲可没钱去买书。
一看到书的标题，艾琳娜瞳孔地震：
《鉴别身边的女巫：小心陌生女人》
翻到书的最后一页，上面有切斯特教堂的印章，书脊上还有铁环——这是教会过去为了防止书籍被盗窃，直接用铁索将书锁在书架上。
‘这本书是从切斯特教堂借出来的，是爸爸借的！’
艾琳娜小心地将书籍合上，整个人因为无力而向后踉跄走去，直到身子抵在墙上，她看向窗外，鸟儿都已经飞走了，只剩下她一个人。
‘爸爸会向教会举报我吗？’
艾琳娜心中感到空虚，如果和自己相依为命的父亲都不愿意接受自己，那自己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呢？
趁着父亲还在打理胡子，艾琳娜快速的翻阅了一下这本书，内容看得她越来越心惊，鉴别女巫的大部分她都基本符合：
“刚成为女巫的女性往往会精神不振，白天总是心不在焉，对于丈夫的话语总是很久之后才回应”，自己前几天一直昏昏欲睡，出门和同伴一起玩也总是反应不过来。
“女巫会在晚上偷偷行动，一个人避开其他人去试验魔鬼交给她们的魔法”，这一条真准，自己昨天刚偷偷去试验了一下，那块铁片还在自己上衣的口袋里。
“女巫喜欢喃喃自语，在大锅里煮着各种材料，熬制成浓稠的汤药，往往还具有常人无法理解的，混乱的草药知识”，天呐，难怪自己这两年开始喜欢炖蔬菜汤，之前听谁说吃菠菜可以长身体，这是错的吗？
“在诱惑男人的时候，女巫会用魔法让自己变得比别的女性异常美丽，用药剂散发出欲望的气味，从而偷走男人的灵魂”，完蛋，上周去教堂回来之后，丽莎说自己最近长得越来越好看了，虽然丽莎是女的，但看上去和书上说的差不多啊。
听到父亲的脚步声，艾琳娜心砰砰跳地合上了书籍，她陷入了一种自我证明的恐慌中——现代人很熟悉，尤其是经常用百度看病的，可惜我们的小艾琳娜并不知道这一点。
现在她满脑子都是‘父亲要离开我了’之类的自我恐吓，可怜的小女巫人生第一次陷入了对自己存在价值的怀疑。
‘我要不要自己离开，爸爸这么爱我，去教堂举报女巫一定会很伤心的吧，我要趁他还没有去教堂举报我自己先走，这样子爸爸就不会举报自己的女儿了。’
一冒出离开的念头，艾琳娜就像拨浪鼓一样摇头，‘不行，我离开了爸爸也会伤心，这样他就只有一个人了，而且我去哪里呢？我连切斯特城都没有离开过。‘
纠结的小女巫一整天都心不在焉，如果她当时继续翻阅那本书，会发现自己现在的表现和书上另一条判断女巫的标准看上去很符合：“经常在心中做着邪恶的计划，对其他事情漠不关心”。
这样纠结了三天，艾琳娜在这期间还反复收拾行李，想着随时离家出走，她将自己的小裙子放进一个小手提箱，又担心冬天太冷，把自己的小毯子塞进了箱子里，后来还想着一个人没有钱，就在手提箱底部放了自己攒下的五枚铜币。
她不仅想了，还做了，最远的一次，艾琳娜提着自己的小手提箱走出铁匠铺，走过了三个店铺，在平时自己买萝卜的店铺老板问“小艾琳娜今天要不要试试新鲜蔬菜”之后，又红着脸拒绝，一路小跑回到了家里。
一直到三天之后，自己的父亲突然在一次上门交货之后回到家里，向艾琳娜宣布了一个消息：
“我们搬家，去莫特男爵的领地。”
艾琳娜并不知道莫特男爵是谁，据说整个西境有二十几个男爵，或者更多？还没等她想明白为什么，威廉就去找到铁匠铺的地契，直接卖给了一直想扩大店面的邻居。
过去三天反复收拾好的小手提箱马上用上了，威廉还夸艾琳娜收拾的真快，总之，在一天之内，威廉就叫上一辆马车，在协商了很久之后带着艾琳娜以及全部家当往城外驶去。
路上，艾琳娜看着落在马车车窗的鸟儿，这才有点回过味来：
父亲去借了教堂鉴别女巫的书，肯定是因为怀疑自己是女巫。
怀疑自己是女巫而不举报，肯定是不想让自己被带走。
父亲知道了自己是女巫，也还是没有抛弃自己，依旧在保护着自己，这次搬家就是远离切斯特城，一个有着大教堂的城市！
这个答案让艾琳娜过去几天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自己的父亲还爱着自己，即使自己不知为何堕落成为了女巫，也依旧爱着自己。
至于为什么是莫特男爵领，艾琳娜也有了自己的想法，她假装和马车车夫闲聊，很快就套出了话：
莫特男爵领没有神官和教堂！
准确地说，是最近十年没有，过去莫特男爵领繁荣的时候，也有一座小教堂，按照教典标配是一个初级神官配上三名仆从，但是在上一任神官去世之后，没有神官愿意去衰败的男爵领。
加上西境那几年没有新的初级神官，教会商讨之后直接关闭了莫特男爵领的教堂，带走了所有华贵的装饰和典籍，只有每年的秋收的圣日和最冷的圣冬日之类的特殊日子才会派见习神官过去给农奴们布道。
原本按理来讲，有新的初级神官之后，男爵领的教堂就应该重新开放，可是新的神官全都被西境大公直接雇佣，教会也没有再派神官了。
总之，那片地方就是整个王国少数没有神官长期驻守的领地，很适合艾琳娜这种要躲避教会的女巫前去生活！
抱着“在新的地方好好生活一辈子”的想法的艾琳娜，在莫特男爵领有了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