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领主的形象
当迪斯马斯回到书房将自己在酒馆里听到的这些消息告诉李昂的时候，李昂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本以为收税会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而且现在不是通常收税的时候，一定会有暴力抗税的情况，所以才让矿工队提前渲染，好了解领民的反馈。
但是就这块领地的情况来看，人民交税的意愿比想象的要强得多，或者说抵抗情绪弱很多。
大概是因为“从来如此”吧。
也可能是前任男爵和之前的流氓队霍霍的太厉害了。
这几天，自从解决了矿场和巡逻队的问题，自己闲暇时间都会在镇上走走，到镇上小酒馆以外所有的店铺去看看——雷纳德不让他去小酒馆——了解一下现在的商品价格，生意行情。
刚开始还会去学一下当地的口音，西境虽然不大，但是这块是丘陵地形，往往过一段距离就口音大变，李昂想要融入这个镇子，就跟着磨坊门口等候的领民们聊天，顺便学习他们的口音。
领民们一开始都很害怕，过去他们见过地位最高的人就是管家，每次一来准没好事。
当他们看到李昂笨拙地操着一口不标准的当地口音，问他们磨坊怎么收税，大家从一开始的紧张，变得逐渐放松，纷纷开始叽叽喳喳地讲起自己的故事。
好在磨坊的管理员不像管家和矿场管理员那么苛刻，算得上秉公办事，收取磨好的面粉的十分之一，李昂觉得有点高，周围的领民都不觉得。
后来，李昂再过来的时候，说想听听别的事情，要是讲的好就赏一枚铜币，有一个大胆的领民开始跟他讲镇子上发生的有趣的故事，听完后李昂随手赏了他一枚铜币，那人便欢天喜地和别人炫耀。
这一下就炸开了锅，大半个镇子的人都跑到领主身边，将自己的、父辈的、乃至从外地商队或者现场瞎编的故事都讲给领主听。
冬天的时候，人们太闲就是这样，一有什么有趣的就纷纷围过去，更何况每次李昂出门，都让刚选拔出来的卫兵队一人提着一个烧木柴的炉子——城堡什么都不剩了，就干木柴多——许多领民为了省一点木柴，都围在卫兵队附近，家也不回了，这时候勉强搭建的屋子，连防风都做不好，大家围在一起还暖和一些。
雷纳德觉得这不是领主该做的事情，李昂倒不在意，当雷纳德提醒他要有领主的体面时，李昂反问他，什么是领主的体面，雷纳德想了想，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李昂现在想像前世的乡镇干部一样——从人口的角度来讲，说他是乡镇干部还抬举他了，因为他现在实际控制的领地还只有两百多人。
不管怎么样，李昂的亲民形象已经打出去了，加上取缔流氓队的事情，让镇上的居民都愿意相信男爵大人是个好贵族。
而这一切，都要回到三天前三人收拾完流氓队之后的讨论：
“李，你看上去在领民面前也算是颇有威严了啊！”
在游行队伍的最前面，迪斯马斯看到周围领民惊讶又敬畏的目光，对李昂悄悄耳语。
“威严能让他们生活更好吗？能让他们交税吗？我觉得，一旦涉及到面包和钱的事情，大家就开始不愿意相信贵族了，没办法，谁叫前任太放肆了呢。”
李昂轻声抱怨着，雷纳德和迪斯马斯是这个时代的人，他们不会觉得周围领民畏惧的目光有什么不对。
可是李昂心里有些难受，自由的灵魂对贵族制度过敏。
穿越已经三天了，李昂在这几天已经明白，贵族作为统治阶级，天然就是要剥削农奴和自由民的，农奴和自由民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自觉的接受剥削。
若是贵族做出了和蔼可亲的样子，他们反而会害怕，会怀疑贵族微笑的面具下藏着一把刀子，随时准备宰杀自己。
‘看样子，要让自己的领民相信自己，还得坏一点才好啊。’
结束游行，三人回到空荡荡的城堡，李昂也开始总结这两天他检查领地账单的结果，并给出了自己对收税难度的判断：
“过去的领主是靠税收和矿物交易来敛财，冬天没有商队回来购买矿石，现在只能靠税收……还好男爵去世后大半年领地一直没有明确的税收，这时候上税收应该没那么抵触……”
在李昂跟两人简单讲述当前情况的时候，雷纳德提醒他，“李，如果要税收，还需要一支队伍，要让领民老实交税是需要威慑的。”
“我们不是有了卫兵队吗，让他们去做”，迪斯马斯觉得圣骑士老糊涂了。
“不行，他们可能了解如何挖矿，但绝对不是合格的士兵，你看他们今天的表现，就算是块木头障碍，对流氓队的阻碍都更大一些。抗税的人超过五个，他们就拦不住了。”
对于雷纳德的想法，李昂也不意外，从古到今，税收部门就是和平年代最需要执行力的部门，在原本世界的大洋彼岸，税收部门甚至有不弱的武装力量。
“我们现在的武装力量，也就只有雷纳德一个人了吧，安排我暗中偷袭还可以，正面对抗可不行”，迪斯马斯笑着说。
“要是再过半年，那些卫兵就可以用了，现在来不及”，雷纳德闷声说道。
“要不给他们加稅”，迪斯马斯感到圣骑士的剑蠢蠢欲动，马上补了一句，“我是说，限定一个期限，超过期限的人需要交额外的稅，这样他们就会马上补上。我在王都经常看到商家说要涨价，然后前一天不管需不需要，大家都会去买。”
圣骑士放下了迪斯马斯脖子旁的长剑，但还紧握在手上，李昂总觉得圣骑士的道德观很有趣，看着这一幕也忍着差点笑了出来。
“我倒是有一个想法，和你的有点像”，李昂忍住了笑开始说，“我们要税收，第一是完成管家的挑战，防止他以此为借口将税收的实际权力拿走，第二是整理领地的财税状况。
“实际上，我们目前并不需要这些税收，相反，还需要砍掉那些离谱的鞋子税之类的税收，而且没有了巡逻队这些流氓，我们也很难将这些杂税收上来。
“所以我们完全可以说，领主仁慈，在一个期限前主动交税的人可以有优惠，免除其他的杂税。这样大家的抵触情绪会更低。”
迪斯马斯张大了嘴巴盯着李昂，过了半晌才说，“这和我说的没什么区别，但听上去怎么就那么顺耳？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只是一介盗贼，而你是男爵大人了。”
“那就这样，我们可以在明天就发出公告，说应国王陛下的要求，领民需要上缴税收，但是新来的男爵大人仁慈，觉得之前的税太多了，于是向所有领民承诺，在七天之内到广场缴税的领民都可以免去其余杂税！”
“正好还给我们心怀鬼胎的管家找点事做，把所有钱都藏起来，看他怎么给背后的西境大公交差”，迪斯马斯笑着说。
“那可不行”，李昂突然严肃了起来，“我们不能让他警惕，更不能让他在西境大公面前交不了差，我们只是自己去盯着，在他回来之前抢先把税收上来，让他没有借口再动税收。至于到时候他用什么理由拿钱，那就看他怎么出招。”
“说回税收的事情”，雷纳德将话题拽了回去，“就算能想办法让抗税的人少一些，我们能动用的武装力量就是我。卫兵队最多维持秩序，真需要镇压还得让我出动。”
“然后我再到下面人群中混着，盯着谁图谋不轨？”迪斯马斯都会自己抢答了。
“差不多，我们将时间定在七天之后，这样管家还没回来，也可以尽可能多训练卫兵队，同时迪斯马斯你还要和卫兵队一起宣传我们的税收，看看领民的反馈。
“这段时间我和雷纳德要在明面上塑造一个爱护领民的好领主形象，同时也需要建立简单的信用，让他们明白领主是说话算话的。”
李昂直接敲定了大概的规划，他打算先等等领地里的舆论反馈。
“今天的情况就是这样，迪斯马斯你先去休息吧，需要行动经费就直接和我说”
“嘿，我前几天才在酒馆里赚了两枚银币，完全不缺钱”，迪斯马斯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