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母亲！您怎么又抽上了！”
“千遍万遍，你都不记得吗？叫额娘！”只见蓁夫人躺在榻上优哉游哉的吞云吐雾，“你是觉得你长大了，就可以忤逆你的额娘了是吗？”
“额娘，我求你，你不要在抽了好吗？李先生说这是个害人的东西，会害了自己也害了家人的！”怀音蹲在自己母亲身旁，用手抱着自己的母亲，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只见蓁夫人把那烟往旁边一丢，双手抓起怀音肩膀道：“害人？我自诩平生未做过为害之事，而今我又害了谁？”
“额娘，能放下执念吗？那个男人不值得你为他付出自己的一生，他如果真的爱您，惦记您，就不会将我们母女放这里不闻不问，您十余年未曾下楼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您是被男人冲昏了头脑了是吗？”
蓁夫人脆脆的一巴掌打在了怀音的脸上，本身细皮嫩肉的脸颊，瞬间通红，“那是你的阿玛！我不允许你这么污蔑他，你阿玛他绝不会抛下我们的。你是格格，身份如此尊贵，都是因为你的阿玛给予的！”
怀音冷笑，“阿玛，大清早亡了，没人同你说吗？醒醒吧，额娘，不要在你的梦里沉睡下去了，我们每一个人，包括采竹姑姑，都是因为你而活成了悲剧。您还记得王家阿奶吗？我六岁那年，王家阿奶病逝，您不喜吵闹，便不让王家办丧事，我永远都忘不了您在楼上看着阿奶的肉体那个可怕的眼神，这个眼神总会在我的梦中出现，惊醒，是憎恨吗？你要知道，没有他们的收留，我们现在也许都成了孤魂野鬼吧！到头来，王家阿奶孤零零的在土地当中，家中连个白色的帐子都没挂仿佛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一样。”
“闭嘴，怀音，你给我闭嘴！”
“额娘，您还记得王嬷嬷吗？数九寒天的非要支笔，王嬷嬷出去了就在也没回来，等到村里人在村口发现她，她早已没有了生命的迹象，身上被人捅了数刀，她是逃回来的，您还记得吗？采竹姑姑着人将她抬回来的时候，发现她怀里的那只毛笔早已经被鲜血染的通红，还紧紧的捂在怀里呢！您打开了窗子，都不曾看她最后一眼。还有采竹姑姑，你还记得之前的那个阿三吗？”
“怀音，”这时采竹回来听到了两个人的争吵声，赶忙上来拉住了怀音不让怀音继续说。
而此时此刻的蓁夫人面漏冷色，“让她说，告诉我采竹你怎么了？”
采竹捂住了怀音的嘴，道：“没，没什么，每日过的舒心，又不似从前那样勾心斗角的，能有什么，我的格格啊，我的小祖宗。”
“采竹，你来告诉我，大清亡了吗？说实话！”
“大清朝怎么可能亡呢，格格说的吗？我的小祖宗，你可不能乱说，这是要获罪的！”
“哼，额娘，你知道采竹姑姑她喜欢李先生吗？”
这话一出，刚刚还怒火中烧的蓁夫人，一下子瘫坐在了榻上，“你们都下去吧，我要休息！”
“我还没说完呢！我”怀音还想要说什么的时候，被采竹拦下。
“怀音！不要再说了，去苏家婶婶那里待下，快去！”怀音从没见过采竹姑姑发这么大的火气，从小到大，她一直都是温声细语的，采竹的火却无意将怀音的气焰压下去了，怀音便不在说什么，下了楼梯。
只见采竹缓缓的来到蓁夫人的身边蹲下来，牵起了蓁夫人的手。
“采竹，其实我，”
“夫人，您什么都不用说，我懂，”
“你喜欢李先生是吗？”
“夫人，这不重要，我们今生是不会在一起的，他有他的理想，我有我的使命。”
蓁夫人起身，来到梳妆台下有个小暗格里取出了一个盒子交到采竹手里。“这是刚来到这里时无意间发现的小暗格，便藏了些财物珠宝进去，想着你以后有了喜欢的人，这些就当做是你的嫁妆，”蓁夫人苦笑了一下，“幸亏当时咱们没有将所有财物都放到明面上，不然都成阿三的了。”
“夫人，这我不能要！”
“给你了，就由你来支配，什么时候想嫁了，便嫁吧，人生不过数十载，等我熬到油尽灯枯那日，我便也自由了。”
“夫人，格格还小，什么都不懂，您不要将她的话放在心上，思虑过多，对您的身子不好。”
“采竹，帮我点上，你也下去吧！”蓁夫人复又重新躺在榻上，好似重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样。
采竹正准备下楼，只听蓁夫人默默嘟囔着：“大清亡了又如何？他只要活着就一定会遵守约定的，是这样的！”
人活着的时候一定要有念想，如果一旦没有了念想，便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最令人恐惧的是，连生命都那么轻易的放弃掉，采竹这样想着，那今生自己的念想又是什么呢？是蓁夫人，是李先生，还是怀音？有天同李先生聊天谈到人生的意义，被问你的意思是什么，采竹不知道，只觉得过一日算一日，今日之事，今日毕，无愧于本心，李先生说这就是采竹人生的意义，有的意义救国救民，有的意义则是满足温饱，意义无大无小，那念想和意义一样吗？念想又是什么呢？采竹不知道，最起码此刻的她不知道。
一定要让蓁夫人有活下去的理由，人活着就有希望，未来也许会光亮起来呢？也许终有一天，会带着蓁夫人见见她多年未见的父亲，母亲，兄长和家里的众姐妹，会回到那日思夜想的江南水乡，也许夫人的连同自己的遗体都会葬在故乡，那这些就是自己今后余生的意义，采竹这样想着，虽然泪水不由自主的往下掉，但眼神却坚毅了起来，总有一天夫人心中的那个男人会变得不重要，相信时间会抹去一切灰色的印迹，让所有的心都变得透亮起来，清晰起来。这样想着，便下了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