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铁镇
“魏枭，那是什么地方？”
行驶的皮卡车上，副驾驶的梁薇好奇的伸出手，指向了窗外的一座摩天楼。
大楼背靠着绿意盎然的大山，高耸入云，顶楼甚至已高过了身后的山峦。
魏枭瞥了眼，便不假思索的答道：“天际，咱们远江城最好的酒店。”
“啊？你不是说穿过山下的隧道就是铁镇郊区了吗？既然是全城最好的酒店，为什么要建在这？大家不会觉得地方太偏了？”梁薇有些纳闷的追问。
“因为这顶楼的景色，别的地儿可看不到。”
魏枭嗤笑了一声，似乎对这酒店所谓的独特“景色”，嗤之以鼻。
梁薇还以为魏枭说的景色，就是这座名字有些奇怪的墙山，顿时也失去了兴趣。
的确，在远江城这种建筑极为密集的钢铁森林中，能有一处山清水秀的僻静地儿，着实算得上是个好地方，可对于并非远江城本土居民的梁薇来言，山林的震撼感，还远不如远江城内摩天楼带来的冲击强烈。
随着皮卡车驶入隧道，景色全部变成了昏黄的灯，以及隧道水泥的墙壁，魏枭则顺势问了句：“我说，你也藏了快一路了，你找到的那个线索是什么，现在也该告诉我了吧？”
见魏枭再次问起，梁薇也不再隐藏，而是从怀中拿出了那个巴掌大的黑盒。
将数据线连载自己的眼镜样式的脑机终端上，梁薇操作了两下，随后按下播放键。
跟着，有些嘈杂的声音响起。
“去你妈的黑川国际，一群背信弃义的狗东西！”
“杰拉！我知道你在这！别忘了，这个受验体当初还是我们从铁镇找来的，你想靠灭口我们就抹去所有痕迹？我艹你个狗杂种，没门！没门你知道吗！”
“咳……咳……想叫我告诉你抓捕受验体的全部细节？哈哈，你他妈当我傻逼呀，要么现在开枪干死我，要么现在给我笔钱让我走，等我离开远江城我自然会告诉……”
没等最后一句话全部讲完，声音就戛然而止。
魏枭皱了皱眉。
仅凭这段录音，他能得到的线索，就只是金属乐团的人可能受过杰拉的指示，为杰拉从铁镇找到了可以装配脑机的受验体这一条，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我说，这录音里，就没有对方的回应吗？”
“我问过情报组的人了，他们说这是辅助发生义体里的装置，除了下载网络上的辅助音频文件外，就只能录到自己所说的东西和内容，不过也因此，让这条证据变得更可靠了。”
“可靠吗？在证物局里面，这种纯粹单方面的说辞可什么没价值，难怪先前你会说没法给杰拉定罪，因为这东西，顶多只能算个辅助的佐证。”
“能算证据也好，还是只能算佐证也好，起码这份可靠的证据让我们可以继续前进。”
梁薇倒是丝毫不见气馁的神色，眼神里反倒是充满了干劲。
魏枭咂咂舌，正想再打击她两句，前方隧道的光芒，忽然明亮了起来。
隧道，终于到达尽头了。
……
当车子穿过隧道，刺眼的光亮让梁薇的眼睛忍不住微微眯起。
片刻后，当视线逐渐适应了强光，梁薇不由得张大了嘴巴，错愕的注视着前方。
那是一座山。
一座由铁皮板、木板、塑料板，甚至是防水布堆叠起来的大山。
就像是孩童胡乱堆砌的乐高积木，这些散碎的颜色各异的零件拼凑成一个个棚户。
而这些堆叠的棚户就如同无数彩色方格，以梁薇无法理解的方式层层向上，形成了一堵比看起来墙山还要高出些许的围墙，一座充满铁锈味的巨型棚户山。
无数在远处看来如同芝麻大小的人影在这座棚户山上流动，就像是大山拥有了血液，又像是非洲荒原上的蚂蚁们，密密麻麻的穿行在这座蚁丘上。
他们是否也会有一只蚁后？
梁薇心中没有答案，但她能够肯定的是，她不想呆在这。
“欢迎来到铁镇，梁小姐。”
看着目瞪口呆，半晌都没回神的梁薇，魏枭调侃了句。
“你说这是……镇子？”
梁薇艰难的转过头，不论如何，她都无法将面前的这座棚户大山与小镇联系起来。
“当然，为什么不能算，这地方少说有五万人，一般的镇子可没这么大的规模。”
“五万人？！”
梁薇有些窒息，她再度望向那座棚户大山。
“远江城市政厅的人，就没打算管管他们吗？哪怕是一些救济……”
“呵，谁说没管，每人每天500毫升净化海水，225克的蛋白棒，加上4000毫安的电能，全都由远江城市政厅免费供应，这份善心对他们来言可是不小的进步，听说那名议员刚提出这条法案时，还被当时的公司狗们私下里戳脊梁骨，叫他叛徒呢。”
尽管已不是第一次感受远江城荒谬，但这次，梁薇是真的有些宕机。
“仅靠这些，他们能活下去吗？”
“只靠救济当然很难喽，不过他们也不是没有任何生路。”
魏枭抬起手指向向棚户大山后面的方向。
“在这铁镇后面，是整个远江城最大的垃圾投放点，铁镇人80%的生计，都是靠做垃圾回收业务撑着，等他们从里面找到能用的东西后，就可以转手卖给专门的资源回收车。”
魏枭顿了顿，虚眯起了眼睛。
“现在，当初负责这项提案的议员，已经成了公司狗们里的天才楷模，谁叫他只用了每天25吨净化海水，12吨的蛋白棒，再加上400千瓦电能就帮公司们找来了五万名廉价的垃圾回收工人，只需付给他们少少的钞票，他们就能比任何垃圾处理站，处理的更干净。”
听完魏枭的话，再次看向那座棚户大山，梁薇口中已说不出半个字。
镇子？贫民窟？棚户区？
不论哪种称呼都好，在知道真相的梁薇面前，这些名字都已不合时宜了。
因为现在的她心里很清楚，不论是镇子，贫民窟，棚户区哪种都好，那里起码还是人住的地方，而眼前这座棚户山，只不过是不记录在任何公司名下，一座露天的血肉工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