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两害相权取其轻
借着陈流火的这一拉，张安竹才没有摔倒，她站稳身子，背后已经出了层薄薄的冷汗。
陈流火放开了她。
“吓死我了……”她呼出口气，对他说，“谢谢。”
“没事。”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孩子撞到你了。”一个中年女人跑了过来，道了几句歉后，又板着脸教育方才那小朋友，“妈妈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跑得那么快，小心撞到别人，你看，刚才撞到姐姐了吧，快点说对不起。”
“姐姐对不起……”
“没关系，小朋友活泼好动一点很正常。”张安竹露出一个微笑，又弯下腰，摸了摸那孩子的头顶，神色和语气都温温柔柔，“姐姐没事哦，不用担心，去玩吧。”
陈流火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等那母子俩走开了，他才开口，“看起来，你确实挺喜欢小孩的。”
“嗯，”她点了下头，笑着说，“在我的眼里，孩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干净、最纯洁的存在。”
“不是还有很多熊孩子吗？”
“那是家庭教育的问题，”她严肃地说，“孩子本身是美好的，只是后天的教育让他们变成了熊孩子，责任不在他们身上。”
陈流火垂眸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又抬起视线，“那你又怎么确定，自己能抚养、教育好一个孩子？”
她静了几秒，才认真回答，“不能确定，毕竟我没做过妈妈，也没养过孩子……但我已经在心里想过千百遍，如果我有了一个孩子，我会怎么做。”
“哦，怎么做？“陈流火问。
“比如……我会教他说话，从字母到语句，从发音到称呼。”她一边走，一边慢慢地说，“我会陪伴着他的每一步，牵着他的手，从蹒跚学走，到能跑会跳。”
“我将照顾他的每一日，从日常衣食到品德学问，时刻准备拥抱他，亲吻他，他的开心事、烦心事，我都会认真倾听。”
“我将赞美他的每一次努力，抚慰他的每一次失落，严肃又不失温和地提点他的错误，我将注视着他的成长，惊叹于这个小小生命日新月异的变化，使他历经喜怒哀乐，引他见识天地广阔，尽我所能，护他前半生的平安顺遂，等他成长到足够离开我时，我会放开手，嘱咐他时常回来看看我，便任他去那广阔的天地中自由翱翔，但即便他见过这世上最残酷的风雨，也依然深信我将会是他永远的后盾……”
顿了顿，她停下脚步，注视着陈流火。
“这些……够了吗？”
陈流火静了一会儿，再次略带疑惑地问：“付出这么多，你能获得什么？”
“不是付出就要有回报的啊，”她微微笑了起来，明亮的眸子里似乎含着几分憧憬，“非要说回报的话……嗯，应该是因我的付出，这世界上多出了一个美好的灵魂……这种事情光想一想，就感觉很不错，不是吗？”
陈流火有了片刻的失神，低声道：“怪人。”
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女人。
“嗯，是有点怪。”她坦然承认，“有时我也觉得自己不太正常，不过我很欣赏这样的自己。”
“……原来你这么自恋。”
“咝——这都被你发现啦，”她鬼鬼祟祟地环顾了下四周，像是怕被人发现般，小声说，“一定要替我保密哦。”
陈流火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了几声后，他再次看了看右手，停下脚步，微带迟疑、斟酌地开了口：“这样吧……你先帮我搞定我妈。”
张安竹怔了下，扭头看着他，“什么意思？”
“就按照你说的，你来冒充我女朋友，然后和我分手，让我妈不再逼我恋爱结婚。”陈流火说，“等成功了，我再认真考虑你的提议。”
毕竟，与“为了结婚而结婚，余生都被婚姻的枷锁死死捆绑住”这种黑暗无比的未来相比，和“与陌生女人生一个孩子，她再帮他解决老妈这边的问题，尔后双方各自安好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似乎也没那么不可接受。
从概率上来说，后者只是有可能引爆的活火山，前者则堪比毫无希望的世界末日，严重程度完全不在一个level上。
而且，如果不搞定老妈，他还怎么写小说？
光这个理由，都勉强算是充分了。
“要我先帮你的忙，你还只是认真考虑？”张安竹却瞪大了眼，大惊小怪地感叹，“你会不会太贪心了点？”
“不然呢，”陈流火淡淡的反问，“你要别人帮忙，不应该先拿出点诚意吗？”
“嗯，听起来也有点道理……”张安竹似乎被说服了，“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
陈流火却又陷入了踌躇。
这种关系到人命的大事，就这么轻率地决定了，真的没问题吗？
“喂喂喂，你话都说出口了，不会又想反悔了吧？”张安竹看出他的犹豫，眼睛顿时瞪得圆溜溜的，“男子汉一诺千金，你懂不懂啊？”
“靠……”
陈流火烦躁不安地转了几圈，终于眼一闭牙一咬心一横，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也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了。
“不反悔，行了吧？！”
“你真的决定了？不再多考虑一下了吗？”她却又摆出一副大度的姿势，悠悠地说，“没关系的，我也不是很着急，你可以慢慢考虑的哦。”
“是吗？”陈流火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那我反悔了。”
“哦，”她抬手看了下手腕上不存在的表，装模作样地说，“不好意思，超时了，反悔无效。”
“……”
张安竹看着他，抬起手，四指弯曲，只留下白嫩的小指对着他，笑眯眯地说，“既然达成了初步合作协议，我们就先拉个勾吧，谁反悔谁就是小狗。”
拉勾……
几岁了？
还以为他和她一样幼稚呢。
陈流火伸出左手，小指和她轻轻碰了一下：“好了。”
“OK，”张安竹弯起眼睛。
在两只手指分开的那瞬间，陈流火也终于定了心，不再胡思乱想和犹豫。
事已至此，多想无用，先搞定老妈再说吧！